攝影：Alex Leung
《逃犯條例》修訂觸礁，連日來港府仍然徘徊在「撤回與不撤回之間」的空間，令條例變成行屍走肉，只能 rest 但不能 in peace。雖然香港日常社會看似運作如常，但人人還是情緒繃緊，找不到安寧。
多月來，林鄭又急又硬的做法，造成前所未有的本地和國際反彈，比起2003年的23條、2014的政改更蔚為奇觀，和她口中的「初衷」規模完全不成正比，實在令人懷疑林鄭特首是否當初太過自作聰明：一方面想藉「台灣殺人案」宣傳自己對港人家庭福祉的關心和愛護，對公義的堅持，另一方面又可以幫助習近平在港「打老虎」。可是一石二鳥，結果擊中全球憤怒鳥。今天「台灣殺人案」這五隻字出自特首、律政司和保安局長之口市民已經覺得難聽過粗口。
本來古今中外，謀殺都是最高罪行，這是跨越人類不同文化和文明的道德共識。《史記》中記載劉邦「約法三章」之首就是「殺人者死」；聖經十誡之一也是「不可殺人」。即使退一萬步，真的要硬食「送中」副作用才能將殺人犯移交台灣，為什麼不只限於移交殺人一項？政府提出的修訂涵蓋的罪行範疇太廣闊，再加上大家都有看大陸新聞，驚動了中小企、廠佬、教會、資訊科技、教育界、專業服務、文化藝術界等，民意基礎本來就岌岌可危。「商界」代表其實一開始已經看到危機，因為很多人都知道「係大陸同政府打官司會贏咩」這個偉大硬道理，只是一直唔睇僧面都睇佛面，為免「西環又拆天」，步步為營以立法會票數作為籌碼為自己爭取最大的保障特權而已，於是大家只是在等待一場完美風暴。如果這樣條例還能通過，就真正港不成港了。
林鄭式道歉進退失據
民意的大象終於在6月9日出來了，當時的規模已經至少相當2003年的71大遊行。不過，以林鄭的性格，筆者當時早就料到今時唔同往日：大家就不要期望林鄭會像董伯伯般和大家講幾日早晨了。林鄭果然沒有說早晨，敢以「又如何」的態度處之。於是香港開始進入了未知新境界，遊行規模原來可以再升溫，終於出現了史無前例的616 父親節「真·百萬行」，然後就 the rest is history 了。
香港天氣熱，遊行路線不短，且人多擠迫，多數人要行幾小時才行完，對於很多行動不便，或要照顧家中老幼的人來說，其實已經是付出了很大代價。特首對第一次「百萬行」無動於衷，第二次「升級百萬行」後的記者會只是出了書面致歉的真人版，令大家大失所望。硬撐《逃犯條例》的主要官員和建制派政客曾經將「管治權危機」和條例通過掛鉤，危言聳聽，如今竟然成為 self-fufilling prophecy：人人代入角色，割席好睇過宮鬥劇。
我估計是林鄭幾十年的技術官僚經驗告訴她現在最好是冷處理，「希望社會盡快平息」。問題是一方面現今資訊發達，人民對於文化產品內容的 authenticity 有了更大的渴求。所以如果口說「真誠」但「身體最誠實」的話，觀眾只會覺得反感。大家寧願相信「爆粗的人更真誠」，烈女更能搶眼球，就是大家追求 authenticity 的端倪。
另一方面，建制派其實也沒有太多冷處理的誘因。在香港這個類競爭性威權的政治制度下，建制政黨雖然擁有比對手多百倍的經費，但始終要通過選票才能將錢變成議席，而且他們用作動員的中式民族主義意識形態本身其實就十分僵硬而空洞，迴旋空間很細，於是跟車太貼也就會車毀人亡。
4G 政治吸納不了 5G 港人
2014 年作為政改三人組之首的林鄭月娥連同特首梁振英對雨傘運動採用曠日持久的方法，讓人民內部的矛盾發酵，最終意外因「等埋發叔」事件戲劇性完結，建制派無話可說，令政府立於不敗— 這是社會恢復平靜的真正原因，不是林鄭有什麼政績。公民社會後來在絕望和創傷中反省，流行以李小龍的 “Be Water” 哲學去嘗試和學習，換來了今天的進步：與其互相指責，不如求同存異。所有看似無用的東西，加加埋埋就會有用，在大事大非前守護香港，近乎完美地印證了當今知名傳播學者 Manuel Castells 的網絡社會理論。當連登仔好睇過曾鈺成，你就知道個世界真係變咗，所謂「民意逆轉」的陷阱今次也很可能可以被拆解。林鄭特首不用再提選舉時的 We Connect 了！Because we have connected already！6月21日局勢十分凶險，但最後做到不流血、不受傷、不被捕的結果，是香港的大幸。
歷史上港英時代因時制宜，在香港發展出精英共治的模式，林鄭一定十分熟悉，所以她將會很密集地去見「各界人士」。但精英共治實質上是一種仁慈的獨裁 (Benevolent Autocracy)，而不幸的是在這種制度下最後一點的仁慈，已經被梁振英的種種既狼且狠，有權用盡消耗殆盡。
重啓政改贏返香港
林鄭固然是兩子之母，且歌頌母親也是跨文化的價值觀，但母親牌家庭牌也請不要再打了！因為作為母親的心願就是想孩子終有一天可以自立吧！當香港市民是三歲小孩般看待只會令更多母親反感。要令社會運動完滿完成歷史任務，就必然要將訴求納入 political process。短期內成立612獨立調查委員會，可以還市民一個公道，也還警察一個公道，不會令人覺得「林鄭做特首，警察洗蘿柚」。
道歉真的不是林鄭的強項，我夢見她由一個技術官僚蛻變成為一個表裏如一的香港領袖，走到公民廣場自信而真誠的說：「官到無求膽自大！我宣布，重啓政改！」 。林鄭特首，如果你身邊的沒有人寫這種演辭的話，就去找曾俊華的愛將阿聰吧！今次年輕人已經讓我們看到，政治上沒有事是不可能的！
作者是大學講師歐陽檉。
本欄由「香港文化監察」邀請不同意見人士討論香港文化及文化政策狀況，集思廣益，出謀獻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