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媒特約報導)1989年發生的事,影響了很多人的一生。馬楚明(馬仔),是其中一個。
馬仔來年就可獲得本地2元乘車優惠,今年64歲,30年前的六四事件,定義了他的下半生。
不知是否因其眼神純真,馬楚明的朋友一直以來都喚他做「馬仔」。聽起來雖然親切,但「馬仔」可用作稱呼同輩和後輩,甚至可解作「隨從」,與其「社運年資」並不相配。
八九民運,將當時是普通工人的馬仔捲入社會運動。「當時我的正職是做補漏,就是以化學品注入滲漏的牆壁,去除異物和水份,維護牆身。」
1989年5月20日,八號風球,四萬人遊行聲援北京學生,馬仔是其中之一。5月26日,支聯會在跑馬場馬舉行「民主歌聲獻中華」,馬仔是義工。5月28曰,全港150萬人大遊行,馬仔是「民主台」義工,遊行路線由維園上東區走廊,到鰂魚涌、北角英皇道、炮台山、 天后、銅鑼灣、灣仔、中環,再到遮打道集會。
6月3日晚北京開始「清場」,直到6月5日清晨「王維林」擋坦克,「電視直播我們一直都看了,非常震撼。」馬仔立即向公司請了六日假,到灣仔伊利沙伯體育館即當時的新華社側當義工,接待前來悼念的市民。
「普通人、救護員、舞小姐、社團人士,不同階層的人,都來了。一批警衞每天清晨也到來鞠躬,然後才上班。」「那時候我們用一疊疊的電腦紙給市民簽寫弔唁冊,非常厚重,正面簽滿了反過來用,再簽滿。悼念的人實在太多,人龍動輒到灣仔地鐵站(按:約一公里路程)。我們要不停的做,人群才有流動。」
馬仔就在伊館外就地過夜,直到收到一個義工告知,正有暴徒乘車過來,可能收了錢「幹活」,對義工們造成威脅,才在半夜撤離。
離開才是馬仔這30年的開始,他是支聯會、保釣行動、民主黨派的積極義工,連釣魚台他亦曾兩次前往,1997年反對臨時立法會、2003年反對《基本法》第23條立法、2007至2008年的保衛天星及皇后碼頭運動;2010年後的反高鐵、反國教、撐港視、反新界東北、雨傘運動等等,馬仔無一缺席。
對於馬仔來說,能付出的就付出,不需計較,在他的字典中,並沒有灰心、失望。
三十年來,支聯會好些義工都退出了,「有些義工是淡出了,他們沒有說甚麼。我也明白的,好像那麼多年還未能平反,讓人灰心。」「那時支聯會有個義工組叫上進社,到了97年「回歸」前後就沒有了。然後有了支聯會青年組,但有時也缺人。」
「以前我把結束一黨專政貼在工作車上,也會幫忙沿路播放錄音聲帶,工作期間便可以順道每天宣傳。後來我的老闆,上海人,著我千萬別這樣做。」
馬仔的「正職」是打雜,搬運、駕駛、清潔,什麼都做。正因為馬仔是基層工人,明白基層工人的處境。「試過一群人直接過來(六四)紀念館,拍了照片,證明來過搞事,便立刻「散水」了!他們是為了生計吧?」馬仔很容易與「搞事者」傾談,「我平日是為人清潔家居和辦公室。那人問我,家裏很多蝨,怎辦,哈哈。我著他留意:首先,蝨怕冷,開大冷氣,抒緩情況。然後改變床單和被舖的顏色。淺色的被舖,就容易抓。最後就是善用消毒酒精,開稀噴灑,同時每一兩天,把牠們三、四十顆一組,抓出來,往馬桶沖走。持續這樣做,很快就抓到非常微小的幼蟲,抓無可抓,就杜絕了!」
馬仔分享滅中蟲心得時,非常專業和雀躍,令人感到很「療癒」。但驀然想起來:我們平民,也像蝨子。
對於馬仔來說,反抗就是日常,沒什麼需要思考、計算。「六七暴動時,雖然我不認同共產黨利用年輕人,但遇上了殖民地警察向示威者投擲催淚彈,我拿起報紙,包著催淚彈擲回去。那年我十二、三歲。」
「我不喜歡暴力!但如果陷入戰爭,我會去打,打得一個得一個。可能要過去台灣那邊幫忙。哈哈。」
文:A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