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者說,青年人生活環境豐裕,追求的不只是溫飽,更追求價值或者生活質素,社會進入了「後物質年代」。因此,他們增加更積極對環保、保育或性向等議題發聲,表達不滿。反高鐵抗議就再次證明這個主張。
言重了。
今天 (2010年1月10日),一群社會服務機構的活動工作員(Program Worker,簡稱 PW) 和幫助他們的前線福利從業員工會舉行了記者會,申訴即使業界社工認同他們能夠在機構內發揮積極作用,他們仍然難於升遷,而薪酬低就阻礙他們修讀社工課程。同樣重要的是,活動工作員並不是常規職位,他們工作以至前景也相當不確定。
一點背景
政府在2008年開設三千名活動工作員職位,任職的青年介乎15至29歲 (即八十或九十後),多數為中五畢業生,也有少數是中三畢業的,月薪在6000至8000元之間,視乎年資和學歷。他們的服務對象由兒童、青少年、婦女、長者,以至傷殘和智障人士。主要工作有三類:機構一般文書操作,帶領小組或義工服務,協助中心舉辦大型戶外活動等。社工會從中指導他們,提升工作技能和人際溝通。
這些職位只是為期三年,是政府的試驗計劃,在2011年底完結,而且是每年續約的。出席記者會的Angela希望留在社福界發展,如果職位能夠轉為長工,就會更推動她進修相關課程。工會早前訪問了222位活動工作員同工和197份其他社福同工的問卷,超過九成社福同工同意工作員能夠有助紓緩他們工作壓力和有助中心提高活動或服務質素;近乎全部受訪者贊成把工作員常規化。當了四年多青年工作員的阿輝直言政府不負責任,批評計劃短視,沒有長遠青年就業政策配套。
社福界不是商業世界
也許讀者可能會說現時商業機構運作都是定時續約,常規化甚或長工已是上世紀的產物,不合現時大趨勢。這實是無視了社會服務和商業機構運作的差異。首先,社會服務不應用全部套用商業邏輯運作,服務質素理應優先於成本效益,既然機構長期需要這些人手,為何不能常規化?事實上,相類似的活動助理職位已由試驗性質轉為常設職位。第二,當工種是臨時性,即使有心投身社福界,他們也因為未能確定前路,難以冒險花兩三年時間修讀社工課程,最終未能增進服務質素。
薪酬職位低,不等於是二等員工
前線社工的認同固然重要,社福機構的認同更能鼓勵活動工作員。可惜,一些機構就不肯定工作員的付出。小君2006年中五畢業後,當了一年比工作員更基層的青年大使 (Youth Ambassador 簡稱YA),之後因為職位被刪減而離開。做了半年文員,始終喜歡社福界工作,2008年初找到了活動工作員這份工,坐在身旁的社工也稱讚她做得來,分擔社工工作。然而,工作程序的一點分別卻令她不快:服務使用者繳交費用時,工作員沒有權限登入電腦處理錢銀交收,只有社工才有權限,連這位督導社工也費解,小君除了協助社工工作,還要在詢問處,處理日常接洽及行政工作。小君是全職職員,行政權限又並非指向「社工專業」,錢銀交收卻仍交由社工負責。如果員工有能力應付工作,機構顯然未能給予工作員機會,或未有考慮到系統如何協助她完成工作。職位要求與執行系統存有如此落差,反映管理層以「二等員工」的心態看待工作員。此外,不少活動工作員也希望機構能夠給予在職培訓,增進技能,不過並非每家服務機構也願意提供。
想進修,真的「條條大路通羅馬」?
就算有得留低,也不表示解決升遷途徑。雖然部份的活動工作員是由青年大使或活動助理 (Program Assistant簡稱PA)晉升過來的,但原則上這些職位是獨立開設,中間沒有關係,其實是轉工。調查中有超過半數受訪工作員希望繼續留在行業內(57%),無可避免要讀社工課程。中七同學可以循JUPAS入讀社工系,這群青年工作員呢?如果他們五科合格,就可以報讀副學士先修 --> 副學士,然後註冊。如果他們不是五科合格,要麼就補考 (通常是英文科),要麼就用成年學生身份 (但要等到23歲),要麼就先報讀毅進計劃,然後報讀副學士先修 --> 副學士,然後註冊。半工讀就更加困難,因為兼讀制社工課程多為自負盈虧,學費動輒數萬至十萬元,工作員的薪酬偏低,無法累積進修資金,幾乎肯定借Grant Loan,任職年資又不被學院認受。一些活動工作員眼看前黯淡,無奈離開社福界。
工會要求
因此,職位常規化、在職培訓、明確晉升途徑,是活動工作員構建前路的基石,也是工會的要求。此外,工會也爭取全面檢視社福助理職位的編制,以及檢討整個青年就業政策。工會和青年同工會繼續相討後續行動。
關心前景,更關心壓榨員工
記者會完畢後,小弟跟出席的青年同工閒談,我問他們有甚麼東西可以分享,Rachel就道出了社福界欺騙和剝削青年同工的經歷。她原本應徵一份活動工作員的工作,要求中七學歷,月薪九千多元,較同等職位高。雖知入職後才發現她的工作是跟要求較高,工作量較多的福利工作員 (Welfare Worker 簡稱WW) 無異,而福利工作員的月薪通常過萬。很簡單,聘請他的機構變相支出少了。你可能會問,社會福利署不會查到的嗎?對不起,在一筆過撥款之下,人手編制沒有限制 (以靈活運用資源和人手為名),於是就用少一點錢請人,完成服務就足夠了。故事的結局是,當她知道現職機構「貨真價實」聘請福利工作員,就頭也不回轉職了。當然,一筆過撥款的始作俑者是政府,但沒有社福機構共謀,也做不來壓榨員工。
後記:多元抗爭?還是同是天涯?
政府由2001年開始推出這些職位,無非是減低高踞不下的青年失業率,事實證明,此舉是杯水車薪。當傳媒認為八十後「無包袱」抗爭,其實不少仍為著自身生活和前景掙扎。在發達社會,困境多元,抗爭也多元,我也無意說世界只應有一種抗爭(即生產、即階級)。我反而想說,多元的背後,實情是相似的處境,連社運朋友喊打的明報港聞版,也花了一天報導青年貧窮:15至19歲的組群的收入中位數由1997年的6300元跌至2008年的5500元,20至24歲的則由8200元跌至7500元 (2010年1月4日A1版)。說穿了,青年問題,跟勞工、社會保障、房屋政策密不可分,這就牽涉組織和結連了。上位,是人們鬥快逃離被壓迫的位置,然後漸漸忘記這段經驗,如果不是用這段經驗安撫後來者「認命」,「捱住先」的話。
註:
前線福利從業員工會新聞稿:http://www.facebook.com/home.php?#/note.php?note_id=277583217393&id=5373...
延伸閱讀:
誰的世代論爭?——一個階級視角的解讀 楊穎仁 http://www2.cusp.hk/index.php?option=com_content&task=view&id=514&Itemid=7
[圖為前線福利從業員工會記者會照片。]
[特約記者:易汶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