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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別人謾罵時,我希望借位宣傳

有仁兄,名叫杜偉傑,是中大會計系學生,今年大四,曾任中大學生會副會長、學聯不知什麼會的主席,草擬過一份學聯發展計劃文件,建議斥資百萬購買新會所和成立學聯福利品部。我當年草擬過聲明反對他。杜偉傑曾在八九樓論爭中,撰寫長文捍衛學聯官僚(有關連結,請見回應部分題為「杜偉傑對八樓中人的看法」以下連續多個回應),大家都覺得他的文章太長而且資料鋪陳多於分析、觀點重覆封閉又激動,所以沒人理他;然後鄙人不忍,說會試著回應他,但後來因為太忙沒有把文章寫出來,杜偉傑同學就好像我欠他一千萬那樣,惡狠狠地在四處(其實也是學聯電郵組和中大討論組這些我根本不在的地方),指我是只懂迴避的縮頭烏龜。其實我本想撰文指出我沒有義務回應杜偉傑同學,但後來知道杜同學send了200封電郵到幾位幹事會的同學處,因而被舉報濫發郵件而封鎖郵箱,鄙人又心生不忍,想杜同學也是受著煎熬才有如此反常舉措,這場架不吵也罷。誰料,我不追擊人家,人家還追擊我呢。
 
「開完代表會,成班人去左打冷。Chris話八樓宜家係李維怡當權,佢之前係做中大學生報。九十年代初無政府主義者係中大橫行的年代,亦都係中大學生會缺莊的年代,佢地霸住臨政個位,唔俾其他人做,然後用學生會的機器搞佢地個果「無政府主義」。佢地唔鐘意tommy仔(即係之前衝擊教堂個果,前學生會副會長)就係代表會開會的時候唔俾佢講野。個時的崇基輔導長郭少棠(歷史系教授,曾官拜教務長,後來被李國章打入冷宮)仲寫左篇文話佢地其實係以精英心態去搞「反精英主義」,係郭少棠的《大學道上》有收錄。學生一向站在道德高地去批評校方,卻罕有地被校方批評翻轉頭,「為親者諱」的《中大四十年》當然當無件事。鄧肥華、譚x禧寫歷史同報新聞,其實係好中國傳統的,就是歷史不是要求真,而是只是「道德教化」的工具,講直d即係達到佢地的hidden political end的工具,所以佢地隱瞞、歪曲、篡改史實都係天公地道的。」
 
全文及回應見:http://www.xanga.com/BenjaminTo/426321219/item.html
 
不知有多少人會衝出來說「這種人完全不用理他」。但我還是忍不住要說,這篇不能稱為評論的xanga,情緒充盈證據欠奉、關鍵證據指涉不清、欠缺學運及社運視野、沒有梳理理論話語的能力、沒有進步史觀甚至可說是不知道什麼是歷史,還要大言不慚來勢汹汹
 
1.首先,93年已經開始出現小報熱,李維怡係94報社「拓荒」一莊的,什麼「九十年代初無政府主義者係中大橫行的年代,」根本已經搞錯。(90年代初那個是偽文化之友,盧思騁一代。)如果無政府主義者真的可以在中大橫行,現在香港也不會這個光景。杜氏由指李維怡的「佢」轉成「佢地」,已經非常不清楚;第一個做臨政的「佢地」與第二個唔鍾意tommy仔的「佢地」,是否指涉同一個「佢地」,也是非常可疑。無時間、無地點,卻可以進入對方內心(「唔鍾意tommy仔」)來作論據,這是上帝視角嗎。
 
至於「無政府主義者」的代表,是指「同學自主力量」這個組織。這個組織是因95年李國章黑箱當選校長而產生的。「自主」衝擊過96年的校長就職典禮,因而被李國章指為「三兩個學生因為受到文化影響而變成無政府主義者份子,聯結一些外來的份子在學校搗亂」。你看,李沙皇的語氣真真耳熟能詳。而因為95、96兩年缺莊,一些將「有莊」捧為心中最高價值的中大人,心底也把「無政府主義者」視為洪水猛獸;而學生建制的話語與校方建制的話語暗通款曲,接著便孕育了杜偉傑這樣連一點有關無政府主義者的知識脈絡都不懂或懶理的人。
 
說到底,杜同學給人家蓋了一頂「無政府主義者」的帽子,但完全無能力在理論層次提出質疑。到最後都是指著「然後用學生會的機器搞佢地個果『無政府主義』」。這句話指涉不清:如何可以用學生會的機器去搞「無政府主義」呢?若「機器」是廣義的比喻,指學生會所有的宣傳途徑都被用來宣傳無政府主義,這話說不通,因為無政府主義者根本不會借用建制的名稱,校園及當時的傳媒亦沒有指出任何借學生會名義來宣揚無政府主義的歷史證據,若能找出來,歡迎對質。我猜,杜同學的「機器」,是指學生會的影印機吧,而「無政府主義者」看來是意指小偷。這不禁令我悠然想起年前的八九樓論爭中,八樓的聲明指責九樓(學聯官僚)沒有學運視野,有關聯結學運和社運的理念欠奉;而九樓的聲明,則指責八樓的發言同學「掟咪」,破壞音響保養。後者表現出在理念討論上的徹底低能。
 
2.杜同學以《中大四十年》沒有刊登郭少棠批評學生以精英主義的心態去搞反精英主義的文章,而指《中大四十年》「為親者諱」,然後更上綱至指控《中大四十年》「隱瞞、歪曲、篡改史實」。 郭少棠的文章什麼水平,識者自知。而且其實當時已經有同學回應過郭少棠的文章,見小頭:〈對反精英主義的反動/省〉,而施鵬祥在2001年的訪問中,仍然提到郭少棠,而他的語調仍然是嘲諷的:「所以我不認同郭少棠(他對學生組織很有情意結)說:『哼!我以前都好似你地咁之嘛,幾幼稚』。」換言之,郭少棠及其文章,在《中大四十年》裡,起碼隱隱現身了兩次。
 
問題是,非要收錄郭少棠的文章不可嗎?杜偉傑的意思是,學生被校方批評是罕有的(潛台詞包括這篇文章已經收在郭少棠的《大學道上》裡了,還不趕快收錄?而四十年編委會則恰恰認為,對於性質方向相近的文章,未結集者優先於已結集者。鍾意郭少棠的人可以去買他的專著,請不要苛求《四十年》這種有清楚取向的免費刊物),所以不收錄就是隱瞞史實。如此說來,大概有一天,有人要寫2000年後的歷史,也必須提到杜偉傑這篇令人O嘴的od,否則就是隱瞞歷史。原來寫歷史是一個類似於製造比例為1:1的地圖的工作,什麼都要收錄?
 
再者,在《四十年》的新舊學運專題中,已經有多篇文章討論學運中的反精英主義思考。

新舊學運
70 《明報》〈學生運動沉寂 領導探討 原因〉(節錄)
71 安娜琪 誰的學生運動沉寂了
72 同路人 重畫學運的地圖
74 智狼 從「舊」學生運動到「新」 學生運動?
76 小頭 對反精英主義的反動/省
77 丘梓勤 從英國學運看香港學運轉型
79 Benny 八樓文章
81 走鋼索的新舊學運之爭(結語) 
安娜琪、同路人和智狼的文章互相回應,討論基進而能動,隨便舉二段:「畫下一個統一的版圖的前設是我們都有一個共同的身分--學生(正如中共會說我們都是中國人),因此理應團結一致。但事實上我們之中有男有女、有貧有富、有同性戀有異性戀,還有不同的政治取向、宗教信仰和文化背景等等。這些異質性怎能夠輕易被編收在一個「學生」的大共同體下?」(〈重畫學運的地圖〉,同路人)
 
「如果安君和同路人真的真的接受新社會運動的理論,則他們不可能先驗地認定舊學生運動關注的一定是不切身的、宏觀的問題,而新學生運動關注的就一定是貼身的、生活的、微觀的問題。難道警權過大、濫用私刑、漠視人權不正是剝奪了每個市民的切身權利嗎?這些就不是切身的問題嗎;正如上面所說,在現代社會中,任何對權力集團的挑戰都不可能維持。難道父權制度不是深植於政治和經濟領域中嗎?如果有一種社運理論竟然不是指出日常生活中的權力與宏觀權力是合二為一,則我看不出這種理論有任何進步的地方。總括而言,問題的關鍵是透過何種方法爭取到人們對問題的認同,從而將一些他們起初覺得不切身的問題變為他們的關懷,而不是畫地為牢,囿於地圖的一角。」(智狼)
 
我想說的是,在這麼細緻而理論化的討論裡,根本沒有容納郭少棠那種文章的位置。而郭的論點,你難道可以說這些文章沒有涵蓋?這些文章所不能涵蓋的,是郭少棠當時代表官方發言來批評學生的建制位置而已。也許,杜偉傑所念茲在茲的,是建制位置。(校方官員撰文批評學生,更難說是「罕有的」,換言之郭少棠沒有擁有一個少數、弱勢、物以罕為貴的位置,如此昭然若揭的事情,我都不知為何要講一次。)
 
喜歡說《中大四十年》「為親者諱」也沒有問題,你寫od嘛,亂up什麼都可以。但有兩點是有眼有心之人皆可明白的:一、《中大四十年》沒有諱過郭少棠;二、郭少棠咋喎,用得著「諱」嗎?
 
3.杜文的文本特徵
 
有沒有留意到,杜介紹人物時,總要提到頭銜,而頭銜與人物所做之事並無關聯。有頭銜的人(tommy仔是前學生會副會長、郭少棠「曾官拜教務長」)不但是正面人物值得注意,而且受打壓、是弱勢;而沒有提到頭銜的人,如李維怡和鄧肥華(這真是一個避免被search到的好方法嗎),則十惡不赦。這個文本特徵指出了生死攸關的問題:文章作者本身對身份和頭銜有著拜物性迷戀,而且想像著無權位者對有權位者的惡毒迫害。
 
4.「寫歷史同做新聞都係中國傳統,就是歷史不是要求真,而是只是「道德教化」的工具,講直d即係達到佢地的hidden political end的工具,所以佢地隱瞞、歪曲、篡改史實都係天公地道的。」
 
「中大四十年」編委會共有八人,被鄧肥華和譚x禧代表了,雖然我不知鄧肥華何許人也,但都替編委會其他朋友感到抱歉。
 
4.1隱瞞、歪曲、篡改史實係三個嚴重性迥然不同的動作,請勿這麼順滑就混為一談。我想杜偉傑先要解決的是「擷取史實」和「隱瞞」之間的差別——天啊這麼基本的問題。然後,必須指出「歪曲」一詞的內涵,並將之與「評論」分辨開來,因為歷史不是無取向和無評論的;「篡改史實」更容易,你舉出被篡改的史實(fact,not comment)便可。如果找不到的話,先別抹黑。另外,在提出「篡改史實」這個指控前,應先論證篡改之文本和被篡改之文本擁有同樣的建制位置、文化及符號資本。難道我在blog裡寫「我明天和魏無忌去街」,也算是篡改史實?同理,杜偉傑這樣一篇xanga,儘管偏頗失實粗疏惡意之至,也實在沒有篡改史實的能力。
 
4.2《中大四十年》確是有明確取向,根據該書總序〈時刻〉:
 
「然而,(中大三十年)這種統攝式的編輯方式,在今時今日顯出某種程度的封閉性,因為它總是著重對其他價值觀作對立式的批判,大部分的議題均著重突顯過程中雙方的衝突,往往只能從『學生組織的他者』之角度理解被學生組織批判的一方;不從屬其中心價值觀的事件與思考,難免在這種論述中缺席。近年學生組織日益小眾化,對同學失去號召力,對社會失去影響力,對學生組織而言是難以忽視的問題。近年學生組織漸漸被外界標籤為自我中心、有勇無謀,編委們均曾為學生組織成員,不可不謂感觸良多。
 
以《三十年》的批判精神為基礎,同時作為對傳統學生組織思維模式的檢討,《四十年》的起點是嘗試尊重「組織以外」的價值系統並尋求對話與相互的深化,冀能對各種議題作出更有深度的省思、提出更具說服力的論點。我們反對各種順滑堂皇的大論述(grand narrative),並傾力尋找其中的矛盾︰就像校方將中大四十年蜿蜒曲折的過程抹平成「騰飛四十」的荒謬神話,《四十年》編委會願意提出異議。我們著重呈現同一課題之下的對立的深刻論點,亦希望各種細碎、零散的歷史枝節,能夠拼湊出一幅嶄新的思維地圖。」
 
從以上的意圖之中,有多大的「道德教化」意味呢?搞道德倫理的人都要來指我們是太實用主義了。《中大四十年》中反傳統道德之論述(書展如何賺錢社運如何需要有資源向度宿舍異性探訪時間週會紀律)俯拾皆是,難得在一本史書裡可以與傳統道德拉成均勢。有關編輯已經準備浴血接受「後現代相對主義道德淪亡」的飛箭了,誰料卻跑出個「很中國傳統」的指責,阿彌陀佛。
 
我想,杜偉傑同學並未能分出「有取向和立場」和「道德教化」,或他故意對著《四十年》混用兩者來攻擊鄧肥華和譚x禧;然後,再混用「隱瞞、歪曲、篡改史實」三者。杜同學根本沒有考慮過,歷史撰寫者的主體位置之問題。歷史書寫不應是抹平書寫的產生脈絡和主體取向的文體,而愈基進和意圖與他者互動的文體,其書寫主體之位置愈明顯、愈後設,而這不等同封閉。難道當馬克思說「人類歷史是階級鬥爭的歷史」,這句話不是提出(必須)以階級鬥爭的視野去審視歷史,而是隱瞞了非階級鬥爭的歷史、歪曲了人類歷史的面貌、篡改史實?真是恭喜杜同學參加城大馬克思讀書組學有所成。
 
4.3 hidden political end
 
我的頭快爆炸了,但我真想不到有什麼《中大四十年》有什麼hidden political end。《四十年》由00年編到03年,倒董?達成左,而且是很多人的non-hidden political end,可是我們沒想過。打倒校方?算是吧,但一點也不hidden。打倒連杜偉傑在內的學生官僚?come on,我們編書時你們都未入學;再者,何必打倒?難道這些學生官僚會留在學運和社運界很久嗎?又或者,什麼是political?身體政治算不算(有性/別icon)?基層關注算不算(有基工icon)?這些會適合製作牛鬼蛇神的帽子嗎?
 
利益申報:八名編委,一個教小學、一個做編輯、一個做記者、一個做電影節散工、一個做稅局、一個教創作、一個派報紙,最political係做綠色和平那個,看來《四十年》的編委在環保界大概是有些hidden political agenda,我要趕快追上形勢。反過來說,如果這些界別都是政治黑手的溫床,都幾刺激。倒是杜偉傑先生,突然社運了,不知是開竅還是因為沾上了中國勞工透視。突然想,若杜同學就是dearest 可憐的人口中的新知舊雨,那真是最好不過。也希望大家在網上 click來click去之時,對這種人有更多的戒心,啦。
 
其實我真的不覺得《中大四十年》做得如何之好;但如果不看《中大四十年》會這樣抹黑得來連基本東西都搞錯,那不如大家還是看看《中大四十年》吧。當然還有安徒的無政府主義者三寶:青椒矮瓜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