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示單
我向來有喜歡發掘舊物的好奇心，時常到上環的舊貨鋪了周圍看看摸摸。那裡賣的都是精品，每件都看似能發現其中的樂趣和往事的重疊。看舊貨，在「垃圾」中尋寶很快就成了我的喜好。這天，我也一樣，想到天光墟去尋寶。
清晨，日光依然羞澀於黑夜的睡夢中，但在深水埗通州街瀰漫著頹然昏黃色街燈的橋底下，有一個不亞於繁華鬧市的市集。這裡的天光墟早早就堆滿了抱著「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心態的買家賣家，還有流浪者。
我很快發現，這裡並不像上環的舊貨店，出售各種精品舊物。這裡的確有各式各樣的舊貨，但基本都是一些生活上的用品。賣家都是上了年紀的公公婆婆，以他們不知道哪裡尋拾得來的貨品擺擺檔，討一下生活。買家們都在挑選那個鍋蓋少點瑕疵，哪件衣服更少霉點看似更加新凈，哪個電器能更加耐用。甚至也有檔口賣一些應該是從超市貨架上已經減價多次也未能售出的丟棄食品：看著熟得已從蒂上落下，一條條黃色，一點點黑斑的香蕉；已經開始氧化發黑的澳洲牛扒；不知是哪裡得來的半瓶醬油調料……但都吸引了不少人來選購。
在光怪陸離的香港，這些雖未必能切身感受，但也早有耳聞。「貧」，確實是個具體的文字，卻又似乎具體得太過淺白，白得只是筆畫的盡顯，未曾在意識層面扣上牽連。
我繼續走，在一個檔位前頓息一下，蹉跎過歲月的聲線：「幫襯下阿婆啦！」。
我方才發覺這個檔主是一個看似八九十歲的婆婆，她穿了很多衣服，似是將所有的財產帶在身上，身邊圍著幾個打包嚴實印有不同字樣的膠袋，那土黃色的外衣不知是因為陳舊還是原來是這樣，配搭著同樣顏色的冷帽，穿著十分古板。望而生憐，不如就幫襯下這個耄耋之年還在為生活而晨早奔波的婆婆吧！
其實在她的檔口，根本沒有什麼貨品，我單是站著也看得一清二楚了：一棵膠花、一隻碟，和一個裝滿萬字夾的碗和幾個不知何用電子產品的火牛。但我還是蹲下身仔細地挑選，希望在碗中能發現什麼令我有些許用途的東西，讓我好掏錢。我用手指左挑右翻，終於我在最底的地方發現了一張PS2的儲存卡。我詢問著價錢，婆婆的樣子似是怕我嫌貴而將價錢壓到最低。
「一蚊。」
我不禁愕然，現在想買粒糖都不能的一蚊啊！我將袋裡的所有硬幣都掏出來了，這也不過是六七塊，我塞向了她手裡，她大概也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太多了！」
我急忙解釋，「這個值的！」
她很開心，笑得多甜，緊緊拽著那些散銀，不斷地向我道謝。不是她的多謝顯得我有多偉大，就是那樣簡單的甜，卻分外凸顯出她生活的苦澀。能夠幫到婆婆，我感到十分開心！
我報以微笑就轉身走了，突然感覺一股電流觸及我全身，但那悸動隨即打進內心，不斷滾動。那年邁而漸漸彎下的腰，是長年生活的所壓嗎？我低頭，誰又看出那微笑背後眼眶，其實已經打轉著一點點生理分泌。看著零星的心墨滴於地上，化開了。
作者簡介：
示單
在校大學生，擅長寫古體詩表達內心的孤獨感，認為淒帶出的美是更有味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