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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廣業:安全的社區,不安的一代

黎廣業:安全的社區,不安的一代

在深水埗這老化的社區裡,黎瑞棋年輕力壯的兒子黎廣業怡然自得。自小學四年級從澳門來港,上學、居家、上教會都在這裡,以至成長後回母校任教、妻子的娘家也在深水埗,廿年的成長歲月晃眼而過,悠悠沉積了地方的情懷,倒不似急匆匆的現代淡漠的人情……

黎廣業的外號「黑豬」,隨他在深水埗初上中學便被同學波友喚著,「那時矮矮胖胖的,又長很黑,個子高大的朋友開玩笑叫花名,叫開了,易聽又易上口,就一直叫到現在。」那時在校,「黑豬」一如其名,頑皮搗蛋,「打架賭錢,偷小食部食物」,正是讓老師頭疼的「壞份子」。中五畢業,升不上原校,到了同區的匯基書院唸預科,卻得老師賞識,當班長、社長、學生長,又代表學校出賽運動項目。新校的老師沒有標籤壞學生,倒教小黑豬蛻變成矯健的脫兔,也教黎廣業發現教育工作的意義,「做老師可以改變人生」,因而努力發奮,大學之後執起教鞭,如今又回到母校任教體育,已經是教學生涯的第六個年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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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天踏在熟悉的街道上,上學、回家,中午偶爾到父親的魚檔,吃祖母為伯父和父親做的午餐。學校和家都在南昌街上,早上從起床至回到學校也不過半小時,「有時走得比較慢,是因為這段路上太多燈位了,便得和學生一起等著過馬路。」黎廣業笑說他熟透了深水埗的橫街窄巷,細微至哪個交通燈維時幾多秒都記得,「即使隨時碰到學生也沒所謂,我也會穿一件背心、趿著拖鞋就下街,碰到學生打打招呼、一起吃飯也可以呀!」

他固知道深水埗有骯髒老舊的「社會問題」,小巷裡曱甴、老鼠橫行,交通繁忙也使空氣不好環境嘈雜;但老屋邨裡家不閉戶的鄰里守望之情,小店林立、唐樓、洋樓及公共屋邨混雜的多元化社區,卻教他更珍惜,「若果這些小店沒有了,我們生活的選擇也會減少」。在他而言,並不止於「家在深水埗」,而是「深水埗便是家」,整個社區滿載著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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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熟悉感是從生活而來,反過來亦添加了人對社區的感情分。這位體育老師會帶學生到石硤尾公園的球場練習,路上偶然會遇上父親騎著單車或推著車到品香樓交貨,父子倆的工作在同一時空內交疊在一起;黎廣業家樓下有個小商場,常常會遇到補習的學生出入;有時凌晨深夜回家,更有兼職的學生剛下班,讓這位老師兼街坊窺見課室以外學生的勤儉自強。社區內不同人的工作、學業、生活的細節密密編織交纏,而非切割成彼此作息表上不同的時間和區格,互不相干。

然而正如父親的魚檔面臨街市清拆重建,一切也在慢慢的變化中。「父親那一代來港若在70、80年代,當時不論做生意或在到工廠,也總算不乏機會,能賺到錢,也算白手興家,把我們養大,即使未算小康,也有自己的居所。但今天這一代,我的朋輩大多是打工,沒有發展方向,朋友希望創業機會也不多,置業也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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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頓,黎廣業即使以教育為志業,卻越來越感到教育的挑戰:「我雖不熱衷政治,卻也會留意時事,社會衝突越發嚴重,不公平的現象盛行、權貴以權謀私,而後現代社會卻難分對錯。即使在學校,過去的家長會配合老師管教學生,今天的家長動輒投訴老師,老師卻要反過來當公關,迎合家長。而且孩子的成長並不只是教育,也受家庭、朋輩影響,甚至上網也可變得很沉溺,價值觀上變得很迷失。」

追溯父輩的榜樣,黎廣業感佩上兩代在手空空無一物的環境中拼搏上進,為將來發奮的鬥志,卻對多變而未知的社會環境而惶惶,不安於沒有相應的方式教導教育下一代。「以往,父親養育我們長大成人,能養家糊口便是教育。但如今經濟改善了,不憂柴米,社會卻有許多的挑戰。作為父母只能教育孩子如何做人吧。」將為人父的黎廣業如是擔憂下一代的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