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陣子大家都瘋狂討論「勞斯和萊斯」,或「黃絲與藍絲」的故事,但今天,我想說一個有關「黃絲與黃絲」的故事。
自10月初在金鐘為手袋繫上黃絲帶以後,就一直都沒有除下。那時候在夏愨村,總能碰上許多戴上有關雨傘運動的飾物的人。佔領過後,這些飾物就像是我們相認的信物;對,戴著這些飾物,並不代表什麼,大概只會吸引到「慈母」的注意,留言我們這些忤逆子有沒有生事。然,這些信物總幽幽地提醒我們,運動沒有結束,我們還得繼續下去。
這天,如常的戴著那條黃絲帶,站在搖搖晃晃的巴士上,上班去。突然一個應二十歲未夠的男生,非常尷尬的看著我,然後說:「多謝你。」
「吓?」
他指指我的手袋,然後說:「多謝你還會繫著黃絲帶。」
我不明白的看著他,他幽幽地道:「你還堅持著。看到這些飾物,我想起在金鐘的日子。」
「你,有留守嗎?」
「有,每天下課後都去。最初家裡十分反對,但沒辦法。」
「那你的堅持比我多。我只是下班後才去坐坐,每天尾班車前都會離開。」
「我之前都會掛黃絲帶的,不過,現在沒有了。」
「為什麼?」
「那次在路上被一個阿叔大聲問候,本來打算不理他就走。」
「然後?」
「然後他追著我來打。」
「吓?」
「我跑得比他快,最後只是挨了幾下。」
「為什麼不報警?街上沒有人幫你嗎?」
「報警沒有用的,他們不會受理。而且,報了警,我怕就此入了黑名單。」
「怕回不了大陸?」
「不知道。」
「嗯。」看著他那無助的眼神。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回應。
「所以後來我沒有再掛黃絲帶。不是不再支持,只是我經常經過那一區,不想又無端端被『暗角打鑊』。」
「你從今天起要開始練跑了。下次還上慈母都可以跑快點。」
「慈母的懷抱是用包圍的,跑不掉。……其實我也怕再出來支持運動時,也會更麻煩。其實……其實我真的純粹想多謝你,你的黃絲讓我回想起那佔領的日子。」
「其實還有很多人跟你們在一起的。」
「我知道,但傳媒的報道,總不及看到真人的踏實。」他失笑了。
「還會出去嗎?」
「會。」
「我也是。」
「不發聲就被陰乾,畢業後都沒甚前途;不如搏一搏。希望下次的『慈母棍』輕手一點。」他又失笑了。
最後,他下車了。
看著那年輕人的背影,我感到一種滄涼。為什麼這一代的年輕人,要活在惶恐不安之中,甚至連戴一個飾物上街,都怕被追打、怕不能自由過境;即使遇上危險,也不敢報警,怕被列入黑名單。當我們看著一個個學運領袖無畏無懼的接受拘捕,他們的勇氣和氣魄當然可敬;但我想,更多年輕人,甚至成年人,在這樣的政治氛圍下,每天都帶著恐懼不安的心情,想著自己能做什麼;然後,要承受什麼都後果。對於茫然未知的前路和白色恐怖,我們就只得如瞎子摸象,互相扶持前行。一個人的時候,恐懼會變得很大,兩個人的時候,可以分擔一些,但當我們有很多人靠在一起的時候,就可以產生勇氣和力量。即使簡單如一條黃絲,都會提供一種信念和力量,就如告訴我們:you are not alone。
想起岑敖暉曾經在某夜的金鐘大台演講中,講過過類似的感受,意思大約是這樣的:提倡和理非非,是因為不希望見到戰友受傷。因為每一個戰友對於我們而言都很寶貴,我們很需要大家跟我們一起前行,才有力量抵擋一切攻擊。
現在,我想我更能感受他當時的心情。
以上故事絕無虛構。若你也想鼓勵那位年輕人,不妨在背包上掛條黃絲帶,乘坐開往灣仔的960巴士,即使他沒有跟你相認,我想,他也會因為看到你的黃絲帶而感到力量和安慰。
*圖片來自互聯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