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天前,在台北唐山書店買了《自願為奴》(The Politics of Obedience: The Discourse of Voluntary Servitude),作者波埃西(Étienne de La Boétie)是16世紀法國思想家。全書探討的問題是:為甚麼人會忘記了生而自由的本質,而容忍暴政(他稱為「僭主」),自願為奴?他指出,自願為奴不一定出於恐懼,而是建立在普遍的同意之上。為何有人會同意暴政?作者總結了幾方面的原因:
(一)讓人民對於自由感到陌生、忘記自由,使之不會感覺到自己的奴役狀態。暴政開始時,或會因武力而被迫放棄自由,但奴役逐漸成為一種「習慣」,人民說服自己要習慣(自我欺騙)。同時,奴隸式的養育,亦會讓人失去自由,失去勇氣,因而不敢抵抗,並譴責那些抵抗的人只是想爭取自己的利益。「他們並不認為自己丟失自由,反倒是嬴得奴役」。
(二)統治者的愚民政策,特別是以各種的娛樂和享樂,或以金錢的誘惑,讓人民安逸於奴役。
(三)統治者以「造神」方式,傳頌統治者親民,建立雄才大略的形象,讓人民歌頌對其堅定不移的崇拜。
(四)以上是針對中下階層,對於上層,則是「利益」。「僭主」會在身邊建立「小統治集團」,透過對其忠誠並相互裙帶為龐大的利益集團,再施予小利予社會其他各階層,使之被捆綁於「僭主」之手。統治集團不在乎是否有自由,統治者是否暴政,他們僅以統治者之樂為樂,揣測其喜好與想法,靠剝奪其他人來豐厚自己的財產。
作者認為,問題的核心,在於人民放任暴君,造成自己被暴政壓制的結果。「是人民奴役了自己,割斷了自己的喉嚨,他們本來能夠在奴役和自由之間選擇,但卻推開自由,擁抱枷鎖」。「若不是你們和他合謀?若不是你們窩藏了搶奪你們的盜賊、砍殺你們的殺手,背叛你們自己,他又能與你為何?」因此,作者指出,「你們只要願意嘗試,就能拯救自己」。「當你們下定決心不再服從,你們就立即自由」。「只要你們徹底停止對他的支持,他們就能見證到,巨大的雕像少了底盤,將崩塌傾頹」。作者相信,「沒有比僭主更違逆上帝」,上帝會在地獄某處,「為僭主和他的同謀保留了專屬他們的懲罰」。但人民必須要醒覺:「還有甚麼比完全失去自我地活著,讓他人掌握自我喜好、自由、身體和生命還更悲慘的生活處境?」唯有「渴望」回復生而為人應有的權利,才能改變「自願為奴」的狀態。
記得以前讀到1949年後的中國歷史,以為知識分子及教會領袖的改變,乃是在強權之下,出於恐懼與被迫,委曲求存。不過,放眼當下,見到許多人的言行咀臉,便會發現,除了強大的壓力以外,原來真的有「自願為奴」的情況!有人習慣了被奴役,在各種愚民與安逸中裝睡。「與時俱進」的暴政,通過「造神」及建立「偽裝的盛世」(中國夢),繼續其愚民統治,讓人民滿足於自我欺騙的奴役。不論在中國或香港,在在見到一群討好「僭主」而獲得權力與金錢的「利益集團」,「以僭主之樂為樂」,透過奴役讓自己獲得好處。
六十八年過去,一場以「解放」為名的革命,原來又是「消失的承諾」。號稱「起來,不願作奴隸」的新國家,擺脫不了「奴役與被奴役」的舊命運。二十年過去了,「一國兩制、高度自治、港人治港」淪為謊言。自願為奴,換來禮樂崩壞……
在漫長的黑暗隧道之中,只能仰望上主,祂是所有美善的力量,成為罪惡權勢中的真光。
在甘願為奴的國度裡,要想起那些仍然拒絕為奴的人,堅持向威權暴政說「不」,這是「生而為人」的吶喊與尊嚴,也是守護良知的抗爭。
盧梭(Jean-Jacques Rousseau)說:「人生而自由,卻無處不在枷鎮之中」。今天,我們要渴求自由,擺脫奴役?還是放棄自由,自願為奴?
告別2017,迎接2018。拒絕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