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白色眉毛的通伯伯,80多歲,沒有親人,在路上撿紙皮去賣,以維持生計的他,一直都是依靠自己過活,所以他的性格很堅強,從來不希望麻煩到別人。
在人們都在迎接新年的時候,通伯伯被告知得了末期的食道癌,他一個人拖著疲憊的身軀進入醫院、坐在通道的椅子上,等待接受一個自己也不清楚是什麼的手術。從農曆新年到快要來臨的中秋節,他沒有回過家,然後輾轉來到我們的醫院中。
通伯伯已經失去了言語的能力,但他仍能聽得見我們的說話。他會用手去比劃,或者拿著紙筆,以書寫的形式與我們溝通。
第一次與通伯伯見面時,他的個案社工黃姑娘也在剛好在場,她正在為通伯伯辦理入院手續。手續辦好後,黃姑娘跟我說,她在遞交通伯伯身分證影印本的時候,才發現通伯伯的生日就在後天。
「通伯伯,後天就是您的生日了,我們為您慶祝生日好嗎?」我試著問。
通伯伯搖著頭、揮著手,表示不用為他慶祝,不希望自己麻煩到別人。
「不如我們去買一個蛋糕,然後請同房的病人一起吃好嗎?」這句說話突然不請自來的跑進我的心裡,然後我就試著問。
他用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我們,帶著笑容地點點頭,同意我們為他慶祝生日。通伯伯之所以願意讓我們為他慶生,是因為他知道同房的病人,將能夠因著自己的生日,而吃到一塊蛋糕。
那一刻,我被觸動了,不是因為那一塊蛋糕,而是那份純粹的善意。
也許,臨終的通伯伯他並不孤單,因為他的內心,一直連繫著身邊的人。也許,真正的孤獨,是在我們失去了連結他人的能力,才發生的。
然後,我們問通伯伯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時候,他伸出右手,做著開合地咬著左手手指頭的動作。通伯伯究竟想表達些什麼呢?然後我們再仔細看看通伯伯手指頭,才留意到通伯伯的手指甲已經長得很長了。而且,我們還留意到通伯伯的長長白色眉毛,也已經長得刺著他的眼睛,害他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感覺很不舒服。
「通伯伯,我們明天帶指甲剪和修眉剪,為您修修指甲和眉毛好嗎?」他豎起兩隻大拇指,表示好!
在通伯伯生日的那個早上,我帶著指甲剪和修眉剪,慢慢地為通伯伯修剪指甲和眉毛。修剪後,通伯伯摸摸自己的手指頭、再摸摸自己的眉毛,然後展露出滿意的笑容,看著通伯伯笑容的那一刻,我再次感覺到活著的意義,就是付出自身無條件的愛,去釋放別人的愛。
願我們在活著的時候,多一點的去連結,多一點的去付出愛——付出那不求回報的愛。
最後一次見通伯伯的那個晚上,他笑著重複著右手咬左手手指頭的動作,表達他的感謝之情。我握著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讓他感受到彼此的連結。
通伯伯,願您平安,要是您願意,日後在天家相聚時,再為您修剪眉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