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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是神? ——定義神的「不可能任務」

人生總會有天降厄運的時候,面對人力不能逆轉的困境時,您有試過伸手向天,尋求神的幫助嗎?但在求助於神明之前,我們又知道神是甚麼嗎?

(註:本文只屬學術討論,無意探討神存在與否的問題,只集中討論人類文明中對「神明」的概念,作者尊重所有宗教)

簡單而言,「神」一詞對您來說代表了甚麼?神就是一個神秘的存在,難以理解,抽象且浮動。就神明的形象而言,神的概念即使在絕大部份有所謂「宗教經典」描繪的宗教中,都並沒有一個絕對的形態。換言之,您不能拿出一張相片,對其他人表示「相片中的就是神」,因為儘管每個人都有對神的一個概念,但卻沒有人可以肯定知道神的模樣,這便是柏拉圖所述的「洞穴比喻」——理型世界論。

那麼所謂神有任何可以令大家一致肯定的定義嗎?當然有,但這一點也是抽象的,可以定義神存在的便是所謂神明擁有的「能力」:神擁有超越一切人力的力量。但神擁有甚麼能力,則是人所「賦予」的,簡單而言,我們在求神去為我們做某些事時便是「假設」了神擁有該種能力。例如古人聽見雷聲,會認為是雷公發怒,「雷公」便被人在概念上被給予了可以「打雷」的能力。另一方面,您在考試前祈禱希望神明保佑您順利過關時,便等於您定義神有能力讓您通過考試。最後儘管您可能合格,但您並不知道神如何可以幫助到您合格。又例如,世人相信惡人死後會被闇王打進地獄,這也是深信闇王擁有「審判」好人壞人的能力,但退一百步,人類連死後世界存在與否都不知道。以上三種「能力」分別代表了打雷--「經驗世界中可以被人類觀察到的能力」、渡過難關--「在經驗世界中難以觀察且證明的能力」以及審判——「在經驗世界以外,不能證明的能力」,正正因為有這三種能力,才令神的定義如此復雜,因為就信者以言,世間萬物,包括我們感知不到的事物都受神所控制,而不信者則可將以上現象定為自然現象或是不可知現象,令神成為難以證明的存在,「信則有,不信則無」。

要理解定義神的困難之處,我們可以參考一下半年前的大熱電影《正義曙光》。《正義曙光》是一部資料量非常多的電影,戲中引用了不少歷史神話表達編劇對定義神的質疑。電影中要被定義的神自然是擁有超越人類力量的超人,而有別於我們不同宗教中的神,超人擁有一個實際且具體的存在,而他擁有清楚可以被介定的力量:超於常人的力量,但這種力量只是屬於「物理」性、「可以在經驗世界觀察到」的力量,換言之,如果有一棵大樹倒下砸在您身上,這只可能代表超人並沒有出手救助您,因為超人並沒有能力在您不察覺到的情況下保護您。而這一點正正是超人在電影中超人最為人爭議的地方,電影中一角色於電視節目中表示:「超人擁有拯救人的力量,但他如何去決定哪一條命值得去救?」。有別於現實宗教中不同的神,超人「有做哪些事,無做哪些事」可以清楚地被人觀察到,故他的行為可以被人評價。而電影中超人的行為一再被人批評,超人殺死了哪些人、超人放任了哪些人等等。如電影中歹角路瑟所言:「神如果是全能,祂便不可能是全善。反之,全善的神,便不可能是全能。」,意指在世上有邪惡的前提下,全能的神沒有「全善地」為人類將惡消滅,又或者全善的神沒有用其「全能」的力量將惡消滅,兩者皆是矛盾。超人正正未能補完這個矛盾,而被世人所批評,因為在超人的「神蹟」可被觀察的前提下,超人不可能做到全能且全善。

電影中超人一例提醒了我們,神並不可以被清晰定義,神的力量必須要有「在經驗世界內外都難以證明」的特性,因為一旦神的行為可以被清楚觀察,神的便會犯下上述矛盾。

但如果進一步地探討,在「經驗世界可被觀察到但難以證明」的力量便是神的能力嗎?換一個角度想想,可以在禮帽中拉出一隻白兔,在百年前也可以被觀察且難以證明,尚稱為神蹟,但在人的考究下,這個「神蹟」則被發現只是一個人類智慧可達到的魔術。在現代科學社會中,這些神蹟都被視為所謂的「未解之謎」,因為其為可以被觀察和紀錄的物理現象,故被認為是可以用物理定律被破解的現象,吸引不少人去研究。「未解之謎」一詞意指人類的智慧尚未可理解神蹟,但終有一天可以解開這些謎團。這個想法的前提是人認為自己有能力去解開宇宙間的所有謎團,如果神蹟的前提是以人所不能理解的智慧而建立的,而這個前提也意味著人的智慧總有一天可以到達神的境界。

不少有講述時空穿梭的電影中都會有一個橋段:現代人帶著科技產品回到過去,被古代人視之為神。我並不是想表達現存宗教的神明是未來人,但電影中的這些被古代人視之為「神蹟」的現象都可以用今天的科技解釋。「神蹟」現象如天狗食日都可以用科學解釋,「天狗」從前都會被視作神的存在,但在科學證實到日蝕現象時,「天狗」這個神的定義便被模糊化,沒有人再相信天狗了。這代表了「經驗世界可被觀察到但難以證明」的神蹟並非是人類不能理解到的,但前提是這現象必須可以物理現象的形式觀察並紀錄。

我們經歷的一切事物都源於經驗世界,這就是人類的極限,人類不可能感知到經驗世界以外的世界,但神最後一類的能力卻是超越了經驗世界,如死後世界、天神如何可幫助到您通過考試,都是超越人類智慧且難以存在於經驗世界之中。這正是神論述的重點所在,神必須擁有一種人類永遠不能理解的特性,這種特性是不可知的,也是神秘而浪漫的。從超人一例中可見,神不能只存在於經驗世界之中,還必須要有不可知的特性。

在現代科學型社會中,過去被認為是神蹟的現象都慢慢被人所理解成科學現象,在未來可能會有更多的未解之謎被破解,但經驗世界以外的事物相信還是人類不能踏足的議題。也許宇宙間還有許多「神的領域」,人類一物種還沒有能力,亦沒有能力去了解。

延伸閱讀:普羅米修斯與戈耳狄俄斯之結--- 細味《正義曙光》的智慧

原文刊於作者Facebook專頁 微粒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