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倫敦回港機上,特別選了兩齣韓國電影看,兩片均是以日本殖民時代為背景的真人真事改編,講不同方式的抗爭。一是The Secret Mission,另一是A Resistance。
The Secret Mission講1940年代一群有心人密秘地編寫朝鮮語辭典,冒死搜集及保存朝鮮各地方言的真實事蹟。在日本殖民統治下,大力推動皇民化運動,企圖在文化上貫徹殖民野心,要求人民改日本姓氏,學校禁止學生使用地方方言。當時一群有心人士,力保朝鮮文化,深信語言及文字是民族文化的根本。當時日本殖民者知悉此事後,用盡各種方式,包括分化、暴力,要禁止辭典的編纂工作。最後,藉著許多不同人士的同心,甚至付上生命代價,讓原稿保存下來。原稿在戰後在某倉庫內發現,並於戰後出版。值得留意的是,片中參與此事的,不僅是一群知識分子及語言老師,更有各地文盲,按其地方文化,指出當地的讀音,以及郵差將來自地的方言意見,抗命沒有上繳,讓這項秘密任務得以完成。殖民者以暴力及利誘方式要進行文化殖民,但民眾卻以不同方式來保力語言文字,因為他們深信,語言文字是民族身份的根本,失去文字語言,就失去身份。
A Resistance是女性的抗爭故事,以柳寬順(1902-1920)的真人事蹟為本,柳是黎花學堂(教會學校)學生,為爭取獨立,參與了1919年的三一運動,是獨立宣言的聯署者之一。後被囚於西大門獄中。她在獄中一度動搖,質疑若非自己宣傳獨立意識,一些村民不會被鎮壓致死(包括囚室中一位母親,便指控她令其兒子被殺),但囚友安慰她,指不同人或因不同原因參與抗爭,這都是各人的選擇,令她因此釋懷。她在獄中致力抗爭,在三一運動一周年(3月1日)時,在囚室發起「獨立萬歲」示威,結果令整個監獄傳出「獨立萬歲」的吶喊,甚至傳至獄外,引發新一輪的抗爭運動。最後,她因此而受到酷刑,並在刑期屆滿前死於獄中。戰後,她被追封為獨立烈士。她的生命,展現了寧死不屈的精神,拒絕苟且偷生。全片以黑白為主調,展現出沉重的歷史味道。
早前韓國的逆權系列電影(如逆權大狀、逆權司機、逆權公民等)以韓國民主運動對抗獨裁政權為背景,但韓國的逆權抗爭精神,更可追溯至日本殖民統治時代的獨立運動。這兩齣電影正是將韓國獨立運動的不同層面展現出來,不論是保存文化,或是爭取自由獨立而抗爭。毋庸置疑,韓國的歷史說明,民族獨立不是故事的完結,即或擺脫了殖民統治,但民主人權一日未能落實,對自由人權的打壓,只是從外來殖民者換成本國的獨裁者。
懷著沉重的心情,看完兩齣電影,飛機回到香港。片中殖民者以暴力鎮壓抗爭者、朝鮮警察充當殖民者工具、本地菁英妥協充當殖民代理人、民眾為爭取自由而冒死抗爭的畫面,也從電影中轉為真實的場景。2019年的夏天,香港人也在為自己的未來,以不同形式跟極權抗爭。柳寬順在獄中死時,無法親眼見到韓國獨立,辭典的編篡者,也一度以為多年心血,最終付諸流水。在強權與暴力面前,抗爭只是雞蛋,抗爭者更無法親眼見到理想實現的一天,但對她(他)們而言,抗爭就是存在的最大意義。不同形式的抗爭,仍要以脆弱卻堅毅的存在告訴強權,我們沒有放棄。
香港人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