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刻意的,今年香港亞洲電影節選了四齣戲,三齣日本一齣印度,湊巧地四齣都關乎重遇舊相識。不過,故友重逢,人人反應不一,有人會緬懷一番,有人會形同陌路,有人會淚眼相向,有人去得更激……因為不同人有不同故事,不同故事帶出不同感覺,所以我愛看電影,或許應該說,我不會忘記電影這個老朋友。
《無味壽喜燒》(The Extreme Sukiyaki)
《乒乓》銀幕上的組合窪塚洋介加井浦新,還有新晉作家兼《那年遇上世之介》編劇前田司郎執導自己的作品,但別期望是另一齣易入口的《那年遇上世之介》,其實翻譯片名的仁兄早已告訴大家,這齣戲是「無味」的,自己樁個頭埋去的(如我),還可以投訴甚麼?
不錯,故事是淡淡然的,淡到像白開水,而且導演故意隱去很多東西,三位昔日的大學同學,十多年後重聚,當年的關係如何,眾人為何不再聯絡,電影都完全沒有交代,大家只能透過冗長又隨意的對話中猜度出兩男似乎曾經不和,男主角似乎跟女的拍過拖。井浦新為何去找回另外二人,電影也沒有鋪排,大家只能透過偶爾穿插的舊片段,估計他應遇上一些煩惱事。
總之,我們就這樣看著三人重遇,一起不著邊際地談天,逛街購物,然後三人加上窪塚的女友,一起駕車去看海,並在野外吃壽喜燒,然後,故事就完結了……以為是感人溫馨的《那些年》,原來大家都搞錯了,不過,我們不是也一樣,與昔日的「老友」可能已失去聯絡,也可能隔一段長時間才聚在一起,也沒談甚麼重要事,就是這樣無無聊聊地談天說地,然後又各散東西了,我們與舊友的關係,說穿了也一樣無味啊。不過,電影也告訴大家,隨著時間的流逝,甚麼恩怨瓜葛都會被沖刷得一乾二淨,只餘下細長流的感情,無味,但點滴在心頭。
《無膽情人》(The Coward)
偶爾喜歡看一些大師之作,這次選看了薩耶哲雷自編自導兼配樂的小品,黑白片,講述孟加拉電影編劇汽車拋錨,茶園園主邀請編劇留宿,豈料園主太太竟是編劇的大學情人,編劇悔恨當初太懦弱,不肯承擔責任,以致錯失良緣,但舊情人卻冷若冰霜,編劇下定決心要帶她遠走高飛……
電影就是這麼簡單,片長也不足個半小時,但個人認為剛剛好,沒有畫蛇添足,沒有拖泥帶水,故事流暢又恰到好處,而且簡單卻非白開水,反而餘韻無窮。最關鍵的一幕,就是男主角在車站期待女主角現身,然後女主角真的出現了,當眾人都以為大團圓結局時,薩耶哲雷筆鋒一轉,又把一切都扭轉過來了,無論昔日感情如何深厚,但改變了就是改變了,人生不可能Reset,一個小品也拍出深意來,而且拍來揮灑自如,這就是大師了。
《終極性愛死》(Greatful Dead)
別被那片名所騙,那是用來吸引觀眾入場的技倆而已,性愛場面在片中不是沒有,只是肯定不是重點,死才是重點。
本片說穿了就是「阿伯版禁室培慾」,只是被禁的換成阿伯,禁錮人的卻是美少女,而且不是齋綁架那麼簡單,還會……再講就沒「驚喜」了。這無疑有點變態,但更令人咬牙切齒的是那些變態場面,用槌扑頭、踩撳釘之類,真的頗重口味,至少本人就接受不了。
本片也不是齋賣弄變態,借女主角寫出都市人的孤獨,展現大城市的光怪陸離,並予人一種淒美的感覺。這類看不到出路的電影,在日本十分普遍,我近年也不知看過多少齣了,看來經濟走入低谷、社會問題百出的日本,真的愈來愈陷入絕望之中了,但卻又能苦中作樂,在絕望之中製造出黑色幽默來。
說了這麼久,女主角與阿伯有何關係?為甚麼說是舊相識?在此賣賣關子,不過此一設定,大概就是要合理化女主角的瘋狂行徑,也展現出人在孤獨無助之時,就如大海中浮沉,是不會放過身邊任何一塊木的……看完此片,更驚覺孤獨和妒嫉,真的可以很恐怖。
《還愛嗎》(Again)
金井純一首部執導作品,配搭最年輕康城影帝柳樂優彌,開首講貌似十年前容祖兒的女主角遇上靚仔有型的青年,以為又是另一齣糖衣包裝的純愛電影,但其後劇情卻一百八十度轉變,展現男女關係最殘酷的一面,而電影的調子也由甜絲絲轉為苦澀。
男主角對女主角展現獸性的一面,令女主角跌入谷底,難以重新站起來,然後劇情推進也像陷入泥淖,停滯不前,不過這也正常,假如發生可怕事之後,還要輕輕鬆鬆才是奇怪吧。但最終女主角還是重新起跑(片中女主角的設定就是一位愛跑步的少女),並要求與他再見面,二人相見之時,會談些甚麼?或應該說,二人之間還有感情可言嗎?本片正展示人性之複雜,既愛又恨,或許套用梁某人的說法,人生許多事,都像陪審團那樣,只講決定,不講理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