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發生了一件事情,當時我曾經想力陳己見,最後選擇了沉默。我認為沉默是必要的。
每一年的今天,我也必須完成一項「任務」,就是與親戚們為祖父慶祝生日。慶祝生日本是喜慶的事,話題卻讓我一整晚也掙扎在力陳己見與沉默之間,面對桌上圓渾的壽包,我竟覺得它的味道苦如藥。
我的姑丈從來都是熱衷於政治的人,與我自然也談得攏,說起佔中一事我倆更是眉飛色舞,在家庭圏子中尋得志同道合的人實在是難得。可是,當這一個話題延續下去之時,有些滿是自以為是的親戚就冷不防一刀插下來,理直氣壯地指自己是「中間派」,佔中一事事不關己。別的就叫我別要參與,說些什麼女孩子不應做這種事等的,說的頭頭事道。這時我有些激動,緊握著拳頭,有些顫抖,想要爭論。
看着一個又一個可悲的臉孔,我不禁質疑,陳家的那份擇善固執的精神失傳了麼?還是只有我不忘作為國民黨高官的曾祖父在文革時期遭受過強權的批鬥?家族所承受過的侮辱,我無法就此釋懷。今天,像是飯桌上的人也忘記了中共霸權為我們帶來的屈辱,我所看到的是一堆自私自利、只求安穩的臉孔。我想要力陳己見,作為香港人,作為陳氏一員,就應跑出來抗爭。他們說,什麼社運人士、學運領袖都是自討苦吃,我想駁斥抗爭是漫長而遙遠的路,我們不是因為看到希望而抗爭,而是因為抗爭而看到希望,而這些人都喚醒了很多人。
我一肚子都是悶氣,想要說,也許你很討厭政治,但對不起,你不能逃避,因為生活中每一滴空氣、每一滴水,也與政治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我想要說,我讓他們失望了,我從不想當他們所期望將來賺大錢的乖女孩,也不志在做大富大貴的闊小姐,我寜可當他們口中「自討苦吃」的人,也不願一生當個窮得只剩金錢的奴隸或是攀附權貴;我想要說,你現在不抗爭,也許以後就沒有機會了……正想張口之際,想起了父母的話。
父母支持社運,也支持我參與,但叮囑過我別要與親戚們為此爭吵。再瞧一瞧同桌的人那副不屑的目光,我明白,我是家族唯一的後代,也就是唯一的期望,也許不必一下子撕破臉皮。面對滿腦子都是自身利益的人,也許爭論也是沒有意義的。我意識到,我永遠無法喚醒裝睡的人。他們以為安份守己就能快樂下去。他們要自欺欺人,所以再說下去他們也不會明瞭我的理念,而且為了父親的面子,我也必需顧全大局,畢竟,大家也流著陳氏的血。
此時看一看父母無奈的表情,再直視那些無知的眼神,我意識到,沉默是必要的,毅然一笑置之。
與對面座位的姑丈相視一下,又苦笑了一下,彷彿在可憐其他人的自私與無知,又對自己只能選擇沉默而感到可悲。血脈相連,理念卻南轅北轍。
我夾了一個壽包放在口中,嘗到的不是喜慶的味道,而是無奈的味道。我也只好一口氣把它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