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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士無雙】翻譯教給我的事

【學士無雙】翻譯教給我的事

原文刊於此

文:哈羅特

開始入正題前,容許我先問各位讀者一條翻譯問題:“David’s father is a fan of Glasgow Rangers while Peter’s father supports Celtic. They don’t get along with each other.” Rangers和Celtic分別為蘇格蘭球隊格拉斯哥流浪和些路迪,而原文則關於兩個蘇格蘭家庭。那麼,句子中的don’t get along 應該譯為「互不相讓」,還是「勢不兩立」較合適呢?

我一年級時修讀翻譯入門,在第一課中,任教的翻譯課程主任潘漢光先生向所有學生提出以上問題。「鍾意唔同球隊姐,唔使用到『勢不兩立』掛?大家係咪覺得『互不相讓』適合d呢?」不少人表示同意。他隨即拿出一本Longman Dictionary of English Language and Culture,翻到Rangers的一頁,讀出該詞的描述: “Glasgow Rangers…supporters are mainly Protestant. There is much competition between Rangers and Celtic, the other main Glasgow football team, whose supporters are mainly Roman Catholic.”

他再述另一份資料,指出蘇格蘭的天主教徒大多是愛爾蘭裔新移民,經濟狀況甚差;新教徒則多為本土蘇格蘭人,經濟富裕。就業及文化問題使兩個種族之間水火不容,而兩支蘇超聯球隊的比賽更往往是衝突的導火線。「咁大家覺得『互不相讓』同『勢不兩立』邊個適合啲呢?」

把一句簡短的英文句子翻譯成中文,當中竟然牽涉體育、歷史、宗教及種族的知識,相信教不少讀者始料不及,更教初次接觸翻譯學的我驚嘆這門學問之博大精深。就這樣,我與翻譯結下不解緣,二年級時順理成章選了翻譯作第一主修科。

港大文學院云云課程中,翻譯看似最為實用的一科,而主修翻譯的人數也算文學院數一數二。事實上,翻譯並不算一門專業,因為大部份港人都具備中英雙語翻譯的能力,不需要曾經主修翻譯。在香港,甚少公司會聘請專門做翻譯的職位,因為中英翻譯工作可以由任何一個具備大學程度、語文不太差的員工處理。翻譯系畢業生固然可投考政府的法定語文事務主任一職,然而該職位空缺不多,更非每年定期招聘,應徵者還要面對八大院校翻譯系、以至非翻譯系畢業生的競爭。如此看來,主修翻譯不見得在就業前景上有多大優勢。

儘管如此,我從沒後悔主修翻譯。老師常說,翻譯其實是一門語文學科,修讀翻譯能同時訓練你的中英雙語。我卻認為,翻譯課程遠不止訓練我們的語文能力,而是全面地把我們訓練成通才。三年的本科生涯中,我和同學要接觸不同類型的文本,由新聞報導至酒店的宣傳稿、從中外名著到《蘋果日報》的「食字」標題,都可以是作業內容。要把原文翻譯得準確傳神,必須在動筆前做大量的資料搜集,不但要查清楚每個專有名詞的正確譯名,更要掌握原文字裏行間的種種含義。我的長篇翻譯作業選了一篇以倫敦為舞台的小說,動筆前便花了不少時間弄清楚故事中所有街道和建築物的正式中文譯名;譯完整篇小說,就像上了一課倫敦地理課。

為求翻譯準確而作資料搜集,很多時不一定對翻譯工作有實際幫助,但也不代表譯者在過程中毫無得著。有位同學翻譯一篇關於親情的美國小說,其中一幕講述角色去看音樂劇《胡桃夾子》;為了弄清楚該劇有沒有任何關乎故事內容的含義,她刻意去搜集《胡桃夾子》的資料,最終竟發現與故事情節沒有多大關係。這算不算白費心機呢?她倒認為不算,因為這次機會讓她加深了對古典音樂及芭蕾舞劇的認識。其實我們一眾翻譯系學生也曾像這樣,在翻譯的過程中尋尋覓覓,遊走於不同的知識範疇;每譯好一篇文章,對世界也就增添了一點認識。如是者,隨著翻譯過的文本種類愈來愈多,我們一步一步地變成涉獵各種範疇知識的通才。

從翻譯不同文本的過程中,我們還養成了一種小心求真的態度。碰到不認識或不肯定的字句,胡混過關往往會對譯文造成無法挽救的錯誤,因此譯者有必要反覆求證,才能避免誤譯。透過唸翻譯養成的這種認真態度,無論在其他學科寫作論文時搜集資料及立論,或者從事任何與文字工作相關的行業,都非常重要。

翻譯學教給我的東西,至今仍在職場受用無窮。在班中我從來不是成績上游的學生,不過我很慶幸在三年的本科生涯中選了這個主修科。唸翻譯的意義當然不止於其功利上的好處,由於篇幅有限,下次讓其他作者再於這個欄目與大家分享吧。

原文刊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