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方劇照)
提到香港,你會想到什麽?
是金融氣息濃厚的維港,是購物人潮湧動的尖沙咀,還是彈唱「海闊天空」的旺角街頭,甚至是曾經裱滿婚紗照的喜帖街?「我城」,從來都不寂寥,來自世界各地的資本和人流,每天每時每刻,都在賦予這座城市新的活力與可能性。
九七後,人們常常批判「香港電影已死」。然而事實上,無論是香港回歸大陸的事實,還是勢不可擋的全球化,二者都在經濟、政治和文化上極大的改寫著曾經的「我城」。那麽,當「我城」被賦予了更多的意義與內涵,我們在討論「香港電影」是否存在時,是否也應該考慮一下什麽是新的「香港性」,以及這種新特性的可能性?
我想,梁樂民和陸劍青導演的「赤道」,正是以「國際反恐」為契機、試圖探討這些問題:中港關係將對香港產生怎樣的影響,而香港,又能在全球化,尤其是「世界公民」的道路上,走到多遠?
全球化與主權界限
毫無疑問,香港是個國際性大都市。
同時,香港也是「亞洲最安全城市」和「遠東情報中心」。當香港反恐特勤組、韓國國家情報院和中國最高調查局三隊人馬為了因朝鮮半島引發的「亞洲安全事務」站在一起,輔以美國中央情報局、英國軍情六處等情報機構的國際關註背景,香港的城市想象立刻就定位在了全球性爭端的風口浪尖上。
緊接著,影片中不同國家和地區的宗教、政治、文化交集都匯聚在香港、並碰撞摩擦出火花的橋段,又給此種「全球性城市」的想象增添了幾分可信度。無論是越洋大盜張震瘋狂飆車在海防道上,還是青瓦臺特工們在尖沙咀鐘樓下緊鑼密鼓的拆彈,又或是喬裝打扮的特工們潛入清真寺同南亞穆斯林探取情報,總而言之,以香港為大背景而鋪開的敘事,無一不在提醒著這座城市文化和功能上多元化的事實,——是的,這就是今日香港,匯聚著來自世界各地不同群體的、真實的香港。
不過熱血之餘,導演卻很快又給觀眾潑了一盆冷水。
尤記尖沙咀地下車庫之戰,當韓國的特工們躍躍欲試時,張家輝飾演的香港警察迅速制止了他們道,「外國人在香港沒有執法權」。就當你幾乎以為香港真的是超越傳統國家安全、各國密切合作、承擔世界公民責任的城市時,主權法律問題悄然而至。
而王學圻的出現更是將這個問題推向了高峰。「這是個外交問題」,「香港沒有外交權」,「中央政府會處理」,以及最重要的一點:
「香港是按照法律辦事,這個法,就是基本法。」
中港關係與世界公民
「不要忘記,你是個香港人。」
九七後,關於中港關係的各種政治隱喻在港片裏十分常見,而這一次,梁陸二人直接把「香港安全」和「國家安全」做成了一個暫時性二選一的抉擇題。全球化時代,「新香港性」裏不得不考慮的大陸因素也再次體現了出來,那就是,在香港成為任何意義上由「國家公民」延伸出的「世界公民」之前,都不得不考慮中央政府所立下的基本法限制。
影片中,當上演到張家輝認為香港能力有限,而王學圻建議香港政府可以向中央政府提出駐軍介入請求時,影院裏傳來意味不明的笑聲輕嘆。不禁想到,難民、尋求庇護者和酷刑聲請人一直都是香港立法會討論的重要問題之一,然而,我們在著眼香港對整個世界所能承擔的責任之際,也許要考慮的問題並不僅僅是主動方面的「我們想走多遠」,更包括在現實體制下,「我們能走多遠」。
最後的畫面是白雪中,正在緩緩前行的京都電車。落雪的京都看似一派平和,卻又因暗藏的殺機而徒生幾分悲涼。此時此刻的電車內,中央高官王學圻正和反派頭目張學友相互對峙,劍拔弩張,然而這一次,仍是涉及「亞洲安全事務」的「香港問題」談判,談判的代表方中,卻已然不見了香港的身影。
「香港,是中國的一部分」,「跟香港作對,那就是,跟中國作對」。
列車還在前行,正如歷史的列車已然駛過九七,跨向更為廣闊的全球化未來,換句話說,香港,早已不僅僅是本土的香港,更是中國的香港,是世界的香港。如果說「香港電影」已被當下的時代背景賦予了新的涵義,那麽對於新「香港性」的討論,或許終將繞不開中港關系和本土全球化之間張力和博弈。那麽,香港在這條路上能走多遠,又將如何去行走,也許梁陸的「赤道」只是思考的開端,我們或許可以期待未來會有更多的導演,來給出更加多元復雜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