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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遊》— 用最平淡的題材來作告別

《郊遊》— 用最平淡的題材來作告別

宮崎駿宣佈退休的同時,這個導演也像與他夾好的,宣佈收山不再拍片。假若理由真的是他的作品不容於在商言商的電影圈裡,他也奇蹟地支撐了很久。最後的《郊遊》 (Stray Dogs) 也在威尼斯摘了評審團大獎,算是走得風光。但即使如此,卻不會有片商想到借機大賺一筆,因看過他作都知,拿數間戲院出來給他作上正場,即使只上一星期,也是自殺行為。

回想起港影業因「那些年」竟嚷著要學台片,聽到覺得好笑,原因是反映他們根本不知台片是甚麼:台片三個代表大導,侯孝賢和已走的楊德昌,另個就是蔡明亮。成代表之因是他之作,最能夠表現獨立電影的精神:無音樂、無啥對白、無大動作,就此靜默長達十分鐘的長鏡頭,不要講商業電影,應該電影史上夠膽如此的不出五人。來看的觀眾也要夠彊,看其片看到呼呼大睡提早離場者不計其數,當然,能捱到最後的,總都會覺得其真的很是有型。

來到最後一套,卻是個平淡的告終:相比《河流》的父子亂倫、《天邊一朵雲》那誇張的男女情慾、《黑眼圈》的「三人行」,《郊遊》卻只是窮爸爸和他的一兒一女,另有個加插進來的女人(陸弈靜飾)。膚淺地看表面,就只看兒子偷廁所紙巾,一家人用人家洗手間的水洗澡,父親靠做人肉廣告版賺生活費等,似是只講台灣貧窮的一面。若然真的要人比人,還真的會有夠無聊。(有闊落的空屋和能吃有炸雞數樣菜的飯盒,好歹也比香港強。)

深入點看,若還是以李康生為中心,電影似是講男人的失落:廢墟上擱在地上的蔣介石畫像,以為只喻獨裁政治的過去,其實也是暗喻連帶男人也失去往日為所欲為的威權;李企著路中受涷差點被風吹倒,一邊唱著《滿紅紅》支撐著,卻也忍不住流淚:像控訴一代男兒,只能委屈如路邊野草,受風雨凌虐而旁人不屑看一眼;李原還有作為父親的身份和威嚴,只是這個也被陸弈靜,用仿如兩子母親的身份奪去,原來的貧窮還不是回事,但到這刻他終到一無所有,如《不能沒有你》裡被僵化制度搶去女兒的李武雄般可悲。

李的悲哀是否無緣無故?若故事真的是倒敍的話,還不是無跡可尋:電影後部李家和陳湘琪過上「好日子」,似是前塵往事;陳和李走進廢墟,陳望向畫像慢侍十分鐘後流出了淚,像重覆著《愛情萬歲》。只是加多個李站在後,其背著喝的兩支酒,似是所有的解答。當然知你很未必會同意,那十五分鐘的三個長鏡頭裡,由李伏在陳膞頭上,到牆上的河石灘壁畫,每一微細部分都可以導出無數的解讀。畢竟蔡的電影一如既往如此,表面空空如也,實際一切盡在不言中。

小弟不怕自認,自己就是無料,故看到靜止般的長鏡頭,小童的鼻寒聲之開場一如《黑眼圈》,待十分鐘流淚如《愛情萬歲》,但卻是只講一個男人。感覺是蔡明亮收山之真因是他真的累得很,最後之作也只好作一平凡的題材,去總結他自己的電影人生。

原文刊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