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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時代》,人性的殘缺和力量

《大時代》深宵重播成熱潮。有趣是,面對香港日趨赤化的處境,當下重溫起來,人們就更傾向於嗅出當中的政治味道,丁蟹更因而多了個名字叫「共蟹」(影射共產黨人的作風) 。印象中,在此之前,關於《大時代》的這種政治解讀,並不流行,或許,這種不斷再詮釋及賦予意義的過程,也可說是今次重播的特殊收穫。

但是,《大時代》之所以好看,在我看來卻不是那些可以容易解讀出來的政治訊息。我懷疑,以韋家輝的標準(《大時代》監製韋家輝),要是角色人物如此容易叫人在政治上對號入座,那其實是不合格的,因為這樣下來,人物很可能將不夠深刻、立體、岩慚,進而失去生命力,無法引起共鳴。

像丁蟹這個人物,以電視劇來說,當然一時無兩。但丁蟹的爆炸性,其實不止於他的共蟹味,而是這個人物設計,在他的極度橫蠻中,彷彿也有些許真誠(更經常是自欺) ,例如法庭上,他竟也會本於「原則」而維護方家的利益 。最要命在於,丁蟹這類人,即永遠「真誠地」合理化一己愚行和惡行的人,想深一層,所在多有,幾乎總有一個在附近。正是如此,戲劇才構成了荒謬,及日常的共鳴。

筆者生於80年代,自己也不過是數年前才買VCD翻看《大時代》,這是因為看了《焦點影人韋家輝》一書。當時自己相當喜歡韋家輝的電影,諸如《神探》、《大隻佬》、《再生號》,而在看了這本書之後,就很想找回他之前在電視時期的作品。

書由多位香港影評人操刀,他們訪問了韋家輝之外,還包括劉青雲及韋的拍檔和徒弟。書既談到韋家輝電視及電影的創作意念,也有涉及《大時代》的情況。

韋家輝是位人物先行的創作人,一切從人出發。根據他徒弟所說,師傅教落,故事推進若然遇上阻滯,就由人物引導,而不是先考慮橋段或整部戲總體想表達甚麼。

所以,《大時代》的角色總叫人深刻。這除了因為韋家輝喜歡將角色情節推到最盡之外,也因為人物足夠立體。好比說,他們總是帶點handicapped,但重點在於韋家輝相信,恰恰又是這份殘缺,能讓這個人物成就一些事情。這難道不是貫穿了《大時代》的部分角色嗎?像是方展博,他經常自己騙自己,也很自私,但同時,這卻成了後來他逆流而上、反敗為勝,並擊敗丁蟹的原動力。

此外,韋家輝的主角經常活在一個別人看不見的世界,這個世界既使一個人孤僻、離群,但也同時是他生成夢想之地(羅樂林叫劉青雲一定要尋到自己世界,發揮潛能的一段戲,正是最佳寫照)。不只《大時代》的一些人物擁有這個看不見的世界,在韋家輝後來的電影,如《神探》、《大隻佬》、《再生號》等,也能找得到,而當中的意義更是不斷發展下去。

正是韋家輝對人物的這種立體書寫,才賦予了角色們的生命力,才使他們不至於淪為樣板一樣單調的人物。正因如此,觀眾才可從這次《大時代》的熱潮裡,重拾那一電視劇久違了,來自人物的震撼和力量。

原文刊於2015年5月26日@經濟日報副刊書香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