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導演大業已成都會回頭講電影夢,圓子溫也是這樣,即使這是港片商亂改他的片名,硬叫亂改他的片名做《一代電影粉皮》(Why Don’t You Play in Hell) 也好,看看表面也看出他也如此發夢。原本納悶其為圓子溫還會發如此老土的夢,但原本凡事都不該只看其表,深入夢中,才看到拍案叫絕。
不老土嗎?只看故事大綱:黑幫首領武藤為迎接妻子出獄用九天時間拍電影,迫著和武藤女兒美津子私奔的公次,為了免死冒充導演……若你硬要說這些也不會叫你回想起《黑幫有個荷里活》,那開場不久,平田等一眾電影發燒友追著小混混打架,即興拍攝的場面,又會否叫你想到《聽說桐島要退社》裡最後的天台六國大封相演化成喪屍片虛幻交叉?開頭還詫異圓子溫為何會執人口水尾,不是俾面他的前作也許早就叫悶離場。其實若看下去,便會察覺有點很值得奇怪 – 主旨是「九天拍電影」,但這個「前言」即十年前卻講了一個小時,到另一個小時,還才斯斯然慢慢踏入正題。「真正開拍」其實只有臨尾半小時,這短時間到底賣到甚麼夢?還是在賣甚麼胡蘆藥?
最後才知道,半小時這麼快其實用得剛好,只因「拍攝」一晚搞掂,內容正是一場大廝殺,三個鏡頭穿插著兩幫派拿武士刀你斬我我斬你斬到廿一世紀,斬落又嫌唔夠過癮再用槍互轟,還嫌未趕得及清光就由一隊特警機槍掃射清理妥當,只要死剩平田拿著菲林跑出就可。美津子呢?公次呢?武藤和他預備迎接妻子的電影呢?或拋諸腦後,或交給平行時空的幻想。
大家都「中了伏」,圓子溫不是在賣甚麼電影夢,其實是一早就該察覺到的:童年美津子踏回家一地的血海、武藤妻子拿刀反追殺池上的手下,一刀一刀插下造成的血雨灑、長大後的美津子也虎母無犬女,含著玻璃碎片與背叛她的前男友打車輪打至割穿他的臉,這些都像是為「最後之埋單」作預備。圓子溫真賣的,其實是用血、斬來拋去的肢體、刀光劍影加槍火相接,交織而成的暴力美學。
圓子溫賣的暴力,相對於前作如《自殺俱樂部》,是更具爭議性的,前作的血色仍會叫人有一絲驚恐,但這作卻是叫人見血,卻是感暢快遠大於恐懼:童年美津子在血水上唱著兒歌跳著舞,成年後「拍攝電影」互相斬殺的狂亂,斬殺未完再用機關槍互射,再由特警清場亂來得勁好笑。並且一些場面,如武藤妻拿一菜刀反追殺四個殺手,美津子一刀割下包圍她的十個頭,都似是刻意的誇張,以搞到很是荒誕。電影營造出一種瘋狂的狀態,那種無秩序的滑稽,正掩飾著血腥的可怖。反正就是三級,如此看來,也正好就是過癮。
若你還在堅信圓子溫在發電影夢,他的夢也是表面斯文內裡嚇人:平田的電影夢,最後達成的看似是一場惡夢,但卻是圓子溫的夫子自道:刀光劍影子彈橫飛中的拍攝,加上平田先前的許願:「為了電影,我死也願意。」暗喻成功的電影人,往往都是這樣的大無懼精神,堅持自己所信敢作敢為,最後就是贏家:還以為平田已死時,他卻就成功跑了出來。
寫到此,還仍覺得圓子溫賣血多過賣夢,但你若要堅信夢就要這樣瘋癲才會有意思,我也無話可說。總之,有人會用這潮句為這套電影做總括:「為了電影,你可以去到幾盡?」其實詳盡一點,該說成:「為了電影,你可以出血出到幾痴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