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世代之間,除了「之爭」外,到底有沒有坦白溝通的平台與機會?近年社會漸見新舊一代的分歧,在社會如是、在教會內外也如是。袁天佑,循道衞理聯合教會事奉 38 年,雖已退休,但在建制教會中也有些名氣;殷琦,卻是「鬧教會」「鬧」到出書的年輕平信徒。二人今天,嘗試就不同議題談天、說地,盼望在社會、教會裡,二代之間,能尋找到那相遇的地平線。
致袁牧:
不論大家是否願意承認也好,近年香港政局紛亂和變得越發敏感、紅線越劃越前是事實。近至香港,最近就有各議員被DQ議席、補選亦再失議席的爭議;朱凱迪議員竟不被接納為鄉郊選委;內地拆十架;內地亦經已修憲、廢除國家主席任期限制,習近平的長久領導地位更是牢不可破。
教會呢?面對種種,教會一如既往地-冷淡。不論雨傘革命、魚蛋事件有多麼風雨飄搖,很多教會都冷處理。祟拜時,一口不提政治的大有人在(其實教會不是親建制陣營已經很值得慶祝?);又或是只在家事報告一欄中,循例寫句「為國家領袖禱告」(其實我懷疑只是製作程序表者已經「恆常」到不會刪除該項?)-常常說教會會讓人「平安」,我倒覺得這種「平安」,才是讓我感到極度「不安」的真正源頭。
我明白教牧要在講台上談政治,必然動輒得咎。教會信眾光譜之闊難以預計,教牧表態,必然「順得哥情失嫂意」。但最讓我心寒的,其實是冷感。冷感,是「覺得與自己無關」-我甚至覺得,即使弟兄姊妹是藍絲也不要緊,起碼是「有明確的取態」(有取態最起碼代表有留意)。我們說要傳福音,卻連傳福音的地土也不去關心?有沒有比這更諷刺的事?
教會的沉默,總讓我想起德國著名神學家兼信義宗牧師馬丁.尼莫拉的詩〈起初他們…(First they came...)〉
納粹抓共產黨人的時候,我沉默了;因為我不是共產黨人。
當他們關猶太人的時候,我沉默了;因為我不是猶太人。
當他們抓工會成員的時候,我沒有抗議;因為我不是工會成員。
當他們抓天主教徒的時候,我沉默了;因為我不是天主教徒。
最後當他們奔向我而來,再也沒有人站起來為我說話了。 (註1)
借古可鑑今,讀懂昨日,才可明白今天。我覺得,終有一天,香港教會要為自己的沉默付上沉重的代價。
註1:維基百科 - 起初他們
琦:
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也明白你的感受。不過,也想在此分享我個人的看法。
講壇上談論政治,個人也會盡量避免。不是因為會友中政治光譜太闊,只因為講壇是宣講上帝道的地方。現實生活可以成為演繹上帝道的例子,但不是上帝道的本身。所以在講道時,雖然我會引用一些社會事件作例子,但我也會清楚指出,這是我個人的領受。教牧在講道時,其實也是尋道者,與會眾一同去發現上帝的道。所以我所講的,不是絕對的真理,只是願意分享個人的領受,與會眾一同去探索上帝的道怎樣應用在今天的處境中。同時我也要尊重會友有不同的領受。
記得在兩傘運動開始的時候,我打開教堂的門,讓受傷(不論是肉體或是心靈)的人來到,接受治療。後來我寫牧函給會眾(牧函也廣泛地傳開),我也曾引用一位諾貝爾和平獎的得主 Elie Wiesel 的說話:「中立從來只有助於壓迫者而非受害者,沉默永遠只會助長施虐者而非被虐者。」
對於雨傘運動,我的立場是「既不鼓吹,也不反對」,但這並不表示我不認為,香港應該有真普選。教會未必需要為「佔中」表示立場,民主也不是靈丹妙藥,但這實在是普世價值,也是基本法給與港人的權利,修改和剝奪港人這權利的,是不合理的。
有某些支持港獨或香港自決的市民被 DQ 候選人資格,特別是朱凱迪事件,不反對別人談論或支持港獨,也要被 DQ ,連沉默不表態也不容許,這實在是不公不義。我們不一定要為某人背書,但也可以指出公平公義的選舉,應該是怎樣的一回事。
對社會上一些事件,教會保持沉默,不一定是不好的事,「沉默有時,說話有時」(傳道書三章7節),教會的任務也不是要為政治事件說話。只是以「政教分離」或是「順服執政掌權者」來支持自己的沉默,個人並不認同這思維。有人認為除非政府難阻教會傳福音,才應不順服執政者。亦有人認為對中共政權諸多批評,會影響教會在國內的事工。但對中共的極權沉默,是否真的可以令教會事工順暢?就近年中共打壓內地教會,這些教會或教牧也是沉默,個人實感不安。是怕得失中共,抑或是得失教會中有權有財的人士?亦有尊貴的立法會議員,他們高舉自己是基督徒,甚至說「做建制派議員,是為主背十字架」,他們會因孟晚舟被加拿大政府拘留而遣責加國,但對中共打壓內地教會,一言不發,這更令我感到憤怒。
我常認為教會領袖不等於教會。如果我們接受信徒皆祭司,信徒怎樣回應社會的問題,其實更重要。最近我和一些教牧和信徒,一同呼籲教牧和信徒於12月23和30兩個主日,穿黑色衣服參與崇拜,表達與內地受打壓的信徒同苦同行,你會參與嗎?〈殷琦按:此文完成於18年12月下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