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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明光社重估

小曹

 

「為明光社重估」就是替明光社量度和分析她從成立至今落力推行的反同運動。本著基督教原教旨主義的釋經哲學,明光社套用倫理學的語言推銷她所理解的基督教倫理。從明光社的刊物來分析,她策略性地避免在行文中直接套用聖經觀點,轉移採用醫學、心理學的用語來包裝一連串的道德指責。這個把非異性戀描述為心理疾病的趨勢在去年愈見明顯。明光社於去年年底與另外五間擁有基督教背景的機構合辦了名為「重建整全的心性」輔導工作坊,透過「同性戀過來人」的現身表述,倡議同性戀是一種可以改變的心理偏差。這種以關懷、接納為旗幟的經驗分享,實際上從根本否定選擇同性戀作為另一種生活模式的可能,也把同志在日常生活中遇到的種種壓逼還原為個人(心理)問題。同性戀是一切情緒問題的根源,而尋求改變是唯一可行的出路。

 

林奕華早在九八年道德保守主義興起前已指出,對非異性戀的貶斥其實是異性戀霸權崩潰前的一輪掙扎,企圖重建和維護正在瓦解的一男一女家庭/婚姻制度。若果明光社與其他相類近的基督教群體對非異性戀的指責,是源自異性戀制度崩潰所帶來的恐懼,則同志群體要回應的除了是在同志議題上的爭辯外,還要把異性戀制度開放,重新思考拍拖結婚生兒育女的直線感情模式。事實上,在非異戀與心理疾病之間劃上等號不是近幾年才出現,早在1990年男男肛交非刑事化前,已有由蔡元雲醫生為首的關注同性戀非刑事化小組,在它出版的刊物中以精神/心理學的觀點指同性戀者的性心理有所偏差。她們的分別在於明光社更加主動和積極地與學校、社工、家長聯繫,以提供相關資料和轉介服務為名,在教育和輔導服務的場域裡漸漸產生影響力。

 

明光社所推銷的一整套倫理學實際上是原教旨主義的神學觀,這種對聖經的詮釋在香港教會是十分普遍。同志神學所帶來的異議觀點似乎未能在本地教會中引發更多對聖經詮釋過程的深刻討論。同志神學剛從歐美引進本港時,本地教會便不假思索地把它視為異端邪說,與之對立。這種對非異性戀的「恐懼」與「抗拒」並非基於堅穩的神學立場,至少對大部份基督徒來說,是一個未經反省查探便連聲說不的(前設)道德立場。如果這樣的分析正確,則對大部份基督徒而言,聖經只不過是把恐同合理化的媒介或工具,而主流教會則是推動合理化的制度。同志神學倡議把經文成書背景和歷史脈絡結合經文的詮釋原則似乎對平信徒來說不具太大的果效,因為基本的問題不在平信徒缺乏多角度解讀經文的能力(雖然這很可能是事實),而是一些諸如尊重、博愛、平等的根本教義並沒有觸及的情感或立場。這個偏差不能單單解讀成是她們欠缺聖經詮釋學知識的問題,因此不能單純透過給予更多釋經的觀點可以糾正。在1949年,著的功能學派社會學家Robert K. Merton撰文Discrimination and The American Creed,討論為何在宣揚公義平等的同時,美國國土內彷彿容許種族歧視的發生。他把美國國民分成四類:

 

第一類﹕既不存偏見又沒有歧視    (All-Weather Liberal)

第二類﹕不存偏見但有歧視        (Fair-Weather Liberal)

第三類﹕心存偏見但不歧視        (Fair-Weather Illiberal)

第四類﹕既存偏見又有歧視        (All-Weather Illiberal)

 

根據 Merton 的分析,教育對第二及第三類往往有顯注的效果。然而,社會上始終存在著一群固執不通的歧視者。教育作為循循善誘的策略其力度顯然不足。法律便是另一個有效的路進。就第二類人而言,她/他們在信念上認同「美國信條」,相信人生而平等,然而卻為了獲取利益而歧視或默許歧視的存在。她/他們往往擔心因反對歧視而衰失地位和利益,又或是害怕受到同儕懲罰孤立。第三類人在認知層面上已否定「美國信條」的價值,她/他並不相信人生而平等的原則,對不公義更加視若無睹。然而,由於害怕懲罰,固此表面行為與「美國信條」一致。

 

雖然Merton所研究的社會現象為種族歧視,但是以我個人來看,他的分析放在其他歧視議題上仍然有其啟發性。以香港的現況而言,就性別、家庭崗位及殘疾歧視的教育工作從平等機會委員會於一九九六年成立便開展,反歧視的意識雖不能說已植根於本港文化,但普遍市民對反歧視的信念均有或多或少的認識。這一批被Merton界定為第二及第三類群眾正正是我所言同運中文化層面鬥爭的對象。

 

文化層面的鬥爭不但可以吸納第二及第三類的民眾,亦可加強不同群體之間的網絡,對抗反同勢力的挑戰。以明光社為例,該組織從不間斷地舉行多次的討論、座談會、工作坊及課程等等,宣揚以基督教為主的倫理價值觀。我會視之為論述上的鬥爭。我們絕不能對論述上的鬥爭掉以輕心,這往往為我們在爭取同志平權的道路上帶來多少把支持聲音有極重要的影響。Chinn﹝1997﹞在討論 Gender Performativity時以菜館內的菜單﹝Menu﹞來比喻何為論述。Chinn指出論述就正如菜館內的菜單一般有各式各樣的選擇,然而,客人可點的菜式絕不能超出該菜單之列。換言之,菜單本身已經為可選擇的範圍畫下了界線。我認為同運在文化層面的鬥爭就是要擴大色性情慾的「菜單」,加入更多更多的選擇,以致個人能為自己調配出適合的「菜單」。

 

要擴大色性情慾的「菜單」,除了要排除法例上的障礙,亦要好好的表達我們的訴求。參與/籌辦不同類型的工作坊、活動等是一個可取的形式,而互聯網亦是一個具有極大潛能的領域。然而,本地同志組織網站在陳述立場、宣揚反歧視訊息、回答大眾對性傾向的問題等表現均比反同勢力的網站遜色。每每有學生向我表示不能從同志組織的網站取得一些基本的性傾向資料。我明白資源與時間的限制,大部份的同運同行者都不是全職參與。但是在現有的網站上加入更加多文字的工作,將對同運在文化層面的鬥爭有莫大的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