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癖的政治學──論同志七一遊行領頭風波的思維
瓶情
當時,人們尚未從國土被占領這一災難所造成的精神創傷中解脫出來,但是報紙、廣播、電視的談論的都是狗,說它們弄髒了人行道、公園,對兒童健康造成危害,是光會吃,毫無用途的東西……過了一年,積聚起的所有仇恨(首先拿動物做試驗),都轉向了真正的目標:人類。
以上是昆德拉在【生命中不能承受的輕】一書中,女主角特麗沙在報上讀到在俄國某個城市,所有的狗被殺光時,她回想起蘇聯軍入侵捷克後所作的事情。在現代社會中,我們都有著一種奇特的潔癖。對於被定性為不清潔、不健康的事物──特別是會危害兒童或下一代的──非常敏感,必須要把這些東西排除在我們的生活以外,更徹底的是都把它們剷除掉。這種現代人的心態其實很容易為懷有政治目的的人所利用。
就如德國人在殺害猶太人前,也是把猶太人抺黑為不潔及破壞秩序的民族,是社會的病菌,是梅毒,這癌瘤若不能被切除,國家是不能強大的。不幸的是,這觀點結合了所謂前進的優生學醫學研究後,開始成功地煽惑了群眾對猶太人的厭惡和仇恨;雖然曾有個別質疑的聲音出現,然而由於民眾對不清潔、不健康事物的恐懼和除之而後快的情緒下,漸次壓倒了這些零星的反對聲音,最後成功地把猶太人趕離社會,送進集中營去。
最近明光社就同志在七一遊行中領頭一事高調地聲言杯葛,這事件獨立地來看,不能說是完全沒有道理的。根據明光社發出的聲明指出,民陣在遊行中派發的六色彩虹旗,會使人聯想到一些同志組織沿用六色旗作為爭取特權的標誌;此外,據悉民陣一開始只印製了有關宣傳性傾向歧視立法的單張,所以「有理由相信有個別群體希望藉7.1.遊行宣傳同性戀,為性傾向歧視立法造勢」,而在聲明清楚地表明,這些個別群體就是一些同志團體,「藉推動民主為名,魚目混珠宣傳另一些議題……強逼大眾接納性小眾的個別訴求……義無反顧地支持同志運動。」所以聲明在結束時說:「本社只希望各位打算參與今年7.1.遊行的市民密切留意當日大會的安排,避免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個別團體理解為支持同志運動。」(黑體為原文所加)然而令不少人費解的是,為甚麼明光社沒有採取較溫和的其它斡旋途徑(就如有網文留言說,「可以呼籲基督徒去七一,但同時手持橫額話佢地唔係支持同志運動,只係支持07/08普選,反對官商勾結。仲可以加多一個橫額,寫住:我們深信支持民主並不等如要支持同志運動,不等如杯葛七一遊行!」),相反地一開始就要以那麼強硬和激烈的手法,使是次原本已不給看好的七一遊行加上沉重一擊呢?
當我們把事件放在近數月的處境下,就可以發現一些的端倪。4月29日明報刊登了四大版的聯署廣告,有關內容指出,同志將會因為性傾向歧視法而受到特殊保護,並且可以使用這些法律懲罰不認同同性戀的人,聯署聲明進一步暗示同性戀是不道德的行為,然而有關法例將會為同性婚姻開路,衝擊家庭制度和整體社會,及衝擊現時學校的價值觀,更可怕的是,「會造成骨牌效應,若為同性戀訂立「歧視法」,也原則上沒理由不為其他雙方同意的性傾向或性喜好(孌童、性虐待[SM]、濫交等)制訂歧視法」(黑體為原文所加)。聲明巧妙地把有關立法定性為政府有意要為一些不道德的人,訂立懲處道德的人和破壞現有制度的可怕惡法。所以在這情況下,反對立法是別無選擇的。為了加強這種效果,聲明的開首又加上了四個所謂逆向歧視的個案,雖然其實這些個案一直給不少人指出不全面地只說出事情的一面,而有意忽略和隱瞞了故事的另一面,或跟本與法例與否無關,然而卻因而成功地製造了一種令人驚慄心寒的白色恐怖氣氛。聲明最後說:「以上論述均有大量分析與證據,請參考明光社網址http://www.truth-light.org.hk」。
在明光社的網頁中找到的「大量分析與證據」,綜合來說,就是同性戀者多是後天因為幼年成長過程、家庭背景、性格、氣質出了問題,或受到同儕的壓力,甚至是性侵犯及早年曾有同性性行為的經驗,或與異性有惡劣的相處經驗而形成;而同性戀者的一些常見的心理特徵都是較負面的,就如懼怕與退縮、疏離、自憐與羨慕等。此外,外國有不少研究統計顯示同性戀者經常面對不少健康的問題,在心理方面同志較多是一些受孤獨和沮喪困擾者和濫用藥物、酗酒者,比一般人較多曾經認真考慮或企圖自殺,還有的是,較多男同性戀者有孌童癖傾向;也有研究都詳列了其他情緒失調的精神疾病,在同性戀中尤其常見的包括了焦慮、緊張、寂寞、偏執或妄想,以及飲食失調。身體健康方面,較容易從性接觸(尤其是肛交)感染多種性病、肝炎及愛滋病等,而肛交也使肛門括約肌操作失常,引致失禁、腹瀉、直腸潰瘍,同志的預期壽命也比普通人短25-30年。最後,在婚姻方面,建立及保持成功婚姻的機會大為降低。不過,由於美國精神病學協會(APA)於1974年把同性戀從「心理疾病診斷統計手冊」(DSM)的清單上剔除了,所以網頁中指出有關決定是不科學的,並且認為學界是承受著「政治正確」的壓力而作出的,不過最後也不忘指出:「就算同性戀傾向不是病態,並不表示該行為是合乎道德的」。
也就是說,這套詳盡的論述成功地塑造了一個形象:同性戀者若不是心理或生理上不健康的就是道德上不潔淨的,是有缺陷、不正常的次等人。對這些比我們低一等的人,一方面需要我們的憐憫(明光社等組織一再強調不要歧視她/他們),但另一方面還是要高度提防她/他們,因為按著這種的論述,這些人都是仇視那些正常的、有道德的因而不認同同性戀的人,所以常常希望和努力推動立法來懲罰反對者;同時她/他們都是陰險的,因而暗地裏「藉7.1.遊行宣傳同性戀,為性傾向歧視立法造勢……藉推動民主為名,魚目混珠宣傳另一些議題……強逼大眾接納性小眾的個別訴求……義無反顧地支持同志運動。」在這一整套論述的思維邏輯下,我們才可以明白為甚麼明光社等人會那麼小題大造,高姿態地反對同志在七一遊行中領頭,因為這樣才可以一如既往地全面封殺任何有利於這班不潔及破壞秩序的同志團體出櫃和「誤導」社會她/他們是正常之普通人的機會,即使賠上了民陣和七一遊行也是值得和必要的,否則的話,我們的社會就會給這些人弄得烏煙瘴氣,道德淪喪,最終只會成為一個充斥著各種同樣是病態或不道德的的性傾向或性喜好(孌童、性虐待[SM]、濫交等)人士,能獲得特權來歧視和欺負正常(異性戀)市民的地方。
近日看來,明光社等人的逢同(性戀)必反的策略還是蠻奏效的。不過,正如昆德拉和歷史都提醒我們,現代人過份地追求潔癖,不但不會使整體社會變得更健康和潔淨,相反地,我們要為社會消毒所付上的代價,將會是過於我們預期和所能夠承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