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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女子的非想非非想

坐在黃昏回途的公車裡,
看胡蘭成的「今生今世」,
四周忽然變得很靜謐,
靜謐得像一種並肩.....

「美是個觀念,
必定如何如何,
連對於美的喜歡亦有定型的感情,
必定如何如何,
張愛玲卻把我的這些全打翻了。
我常時以為很懂得了甚麼叫驚絕,
遇到真事,
卻絕亦不是那絕法,
驚亦不是那驚法。」,

驚,
亦不是那驚法。
那不是一種人說的話,
遇見了心儀的對象,
人就沒法子再像一個人了。
說一些平常不會說的話,
做一些連自己都嚇一跳的事,
想一些沒情沒由的念頭。
再沒有甚麼該做與不該做,
只管盡情感染....

「因我說起登在【天地】上的那張照相,
翌日她便取出給我,
背後還寫有字:
“見了他,
她變得很低很低,
低到塵埃裡,
但她心裡是歡喜的,
從塵埃裡開出花來。“」,

那真是一場美麗的感冒,
雙方等待被對方傳染,
一起生一場病,
一起病得不能起床。
不再需要任何理由,
真的,
連感覺也不再可分門別類。

「張愛玲是知道我喜愛,
你既喜愛,
我就給了你,
我把照相給你,
我亦是歡喜的。
而我亦只端然地接受,
沒有神魂顛倒。
各種感情與思想可以只是一個好,
這個好宇的境界是還在感情與思念之先,
但有意義,
而不是甚麼的意義,
且連喜怒哀樂都還沒有名字。」,

既然在思念之先,
當然沒有名字。
萬事萬象都未被呼喚,
未被定義,
未被界定,
無眼耳鼻舌身意,
無聲色香味觸法,
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

「我常時一個月裡總回上海一次,
住上八九天,
晨出夜歸只看張愛玲,
兩人伴在房裡,
男的廢了耕,
女的廢了織,
連同道出去遊玩都不想,
亦且沒有工夫。」

都說,
有婚假有產假有病假,
為甚麼偏偏沒有最需要時間廝磨的戀愛大假?
或者,
我們都太輕視相愛的內容,
太信心滿滿,
認為愛戀不像哲學宗教科學藝術經濟政洽那麼份量十足,
或者我們都畏首畏尾,
或者我們都太理性,
不敢廢耕絕織,
不敢全情放任,
或者我們自小深受庭訓,
不以愛戀為終生成就。
那種顛倒夢想,
令生命變得閃閃縮縮尷尷尬尬,
令生命變成究竟涅槃。
我們學佛,
都不打算成佛。
只是「想」成佛。
戀愛都沒有戀過,
只是「想」相戀。

「我是受過思想訓練的人,
對凡百東西都要在理論上通過了才能承認,
我給愛玲看我的論文,
她卻說這樣體系嚴密,
不如解散的好,
我亦果然把來解散了,
驅使萬物如軍隊,
原來不及讓萬物解甲歸田...」,

說來容易,
思想從來都沒打算過告腦還鄉,
于是,
我們還是繼績去「想」,
「想」涅槃寂靜,
「想」佛來殺佛,
「想」此有故彼有,
「想」布施持戒忍辱,
「想」非想非非想,
「想」想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