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日報
2006-03-03
中國的「老大難」農民問題，將是全國人大政協兩會的焦點之一。去年底的五中全會，胡錦濤號召全黨要搞好「社會主義新農村」，標榜要構建高生產效率、小康生活水平兼衞生文化設備相對現代化的新農村，以平息國內八億多「二等公民」（即農民）多年受歧視與虧待的怨憤。但歷史已證明，假如欠缺到位的政改與分權，光是中央從上而下的施捨和恩惠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起碼從表面看，「胡溫新政」對農民的態度與待遇，比長達十三年的江澤民時代要寬厚得多。過去幾年，中央發表的第一號文件都強調增加農業投入與提高農民收入。今年會完成取消農業稅的壯舉，國家會大大提高種糧區的直接補貼，部份較富庶省分的農民亦可像城市居民一樣，享受醫療保險與「最低生活費補助」。
星星之火可燎原
在兩會前夕，各地方已急不及待向胡總邀功，張揚他們在自己地盤如何有效地改善農民生計。如山東與黑龍江省今年將分別耗資四十五億人民幣提升農業設施與福利；連財政較緊張的陝西，今年也會投資四十億人民幣完善農村公路網。
問題是，中國從毛時代已開始重工輕農、以農養工的蘇聯經濟模式，正是積重難返。官方也承認，鄉下有兩千六百萬赤貧人口，人均收入少於八十美元一年。近九成農民沒有醫療保險；超過六成鄉村的水源與空氣長期污染，導致多種癌症發病率飆升。
近幾年由於非法徵地引發的農民暴動與抗議尤其令人擔憂。不少地方的貪污幹部與發展商聯手剝奪農民賴以生存的土地，而且經常出動「專政機器」如公安與武警鎮壓弱勢村民。假如中央不馬上補救，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去年的八萬七千起「群眾事件」很可能不斷上升，直接威脅共產黨政權。
難享基本公民權
雖然以胡溫為首的中央高層口口聲聲捍衞農民利益，但對例如廣東武警去年底在汕尾槍殺示威村民，卻不追究下命令的地方領導的責任。說到底，北京當權派只願意增加對農村的施與，卻無意尊重農民的基本公民權利，包括參與政治和決策的權力。中國的農村已變成一個計時炸彈。要知道中國農民雖然溫順，但時移世易，他們強烈要求有基本權利支配自己的命運，包括搞農作物或經濟活動和為自己的產品定價等；而已遷徙到城市的農民工，則要求獲得城市居民同等權利。
看看中共黨政最高層的結構，就明白農民長期被排斥於權力與決策核心以外的困境。
歷來中共中央委員會都「預留」兩成左右位置，給軍隊與武警等「專政機器」單位；除了所謂「模範農民」等樣辦外，真正能代表農民利益的中委寥寥可數；「最高權力機構」人大亦然。據最新統計，約每二十四萬城市居民產生一個人大代表，但農村名額大概是每一百萬人一個；從農村選出的人大或政協代表不少是當地的富戶和活躍地方政壇的私營資本家，他們不一定會替「貧下中農」說話。
農民沒有話語權
在制訂第十一個五年計劃（二○○六至二○一○）時，中央建議在十五到二十年左右轉移三億農村人口到城市，以紓緩鄉下的就業與生活設施嚴重不足問題。但建議的執行遭沿海與其他富裕省市反對。
在兩會期間，個別同情農民的代表與學者很可能會替世世代代任勞任怨的鄉下父老兄弟講幾句話。遺憾的是，中國、包括號稱代表無產階級的社會主義中國的話語權，從來不屬於農民。胡溫新政對農村的所謂政策傾斜，假如不能根本扭轉農民的牛馬生涯，爆炸性的後果可能會粉碎當權者長治久安的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