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印度訪問的溫家寶總理針對近日的中日關係說:只有一個尊重歷史的國家,敢於對歷史負責的國家,才能贏得亞洲及世界人民的信任,才可以在國際社會上發揮更大的作用。
溫總這段話講得很對。但這段話固然適用於日本,也許更適用於中國。如果中國尊重六四事件的歷史,敢於對這個歷史事件負責,就不會發生六四後全球絕大多數國家杯葛中國的狀況;如果中國今天能正視六四這段歷史,中國會更贏得亞洲及世界人民的信任,也可以在國際社會發揮更大的作用。
英國作家喬治.奧威爾有句名言:誰能控制過去,就能控制將來;而誰能控制現在,就能控制過去。因此,歷史,是由控制現在的人所控制的,而目的就是要控制將來。中國當權者要控制對六四的解釋權,目的是要繼續控制現在與將來。中國當權者講香港《基本法》的立法原意,要控制「立法原意」這段歷史的解釋權,目的不在對歷史負責,而是要繼續控制香港的現在與將來。同樣,日本篡改歷史教科書,要爭的是擺脫因戰敗而產生的「非戰憲法」的羈絆,要成為主權不受限制的自主國家,尤其是要爭做聯合國安理會的常任理事國。中國與日本大講歷史,要求日本尊重歷史,溫總也講得很清楚,針對的是日本要擔任常任理事國的問題。
搞清楚這一點,就知道甚麼是「歷史」了。有人說過,歷史除了年代與人名是真的之外,其他都是假的。真是壯哉斯言。因為歷史由控制現在的人去詮釋,着眼在現在的功利,因此沒有真相可言。筆者從童年經歷抗戰到現在,對中國的歷史看了幾十年,看到親歷的事實也常被歪曲,對這句名言真是深有體會。
今天亞洲的戰略現實,是日本要從經濟大國走向政治大國,亞太大國,不僅要發揮經濟影響力,而且要擔當維持亞太秩序以至世界秩序的角色。二月底的「美日二加二聲明」,顯示日本與美國建立起戰略同盟關係。
另一個崛起的國家是中國。中國除了經濟崛起之外,近年也在軍事上崛起。前天《華盛頓郵報》引用美國專家及官員的評估指出,中國軍事現代化已取得成果,它大大增強了核武阻嚇能力,已經有效地使用巡航導彈和反航空母艦導彈,如果台海發生戰爭,中國現代軍力可對美國航母戰鬥群造成威脅。
統一台灣,表面上說的也是歷史理由「台灣自古以來是中國領土」,實際上中國要爭的是保護它南向海路的平台,中國有百分之八十的進口原油和其他原物料由南向海路進口。統一台灣也可能使台灣成為中國潛艦通向太平洋的基地。同樣釣魚台也由於它的戰略位置和海底石油才引起中日的領土交涉。若是中俄交界與中印交界的荒蕪土地,中國在中俄邊界條約與中印邊界條約中,還不是大幅地送禮送掉?
甚麼歷史問題,甚麼領土主權尊嚴,都是用來鼓動民情的鬼話,真正的目的都是戰略利益與政治現實!
李怡
蘋果日報 2005-04-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