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箱作業:暗室影像與針孔攝影](/sites/all/themes/inmedia_2021/images/white.gif)
有些光學常識的人都知道,照片的成像是基於「暗室」(camera obscura)原理:在一所黑暗的密室的牆裡開個小孔,外面光線由小孔進入後會在對面的壁上造成一個上下左右倒轉的投影。這個自然現象,二千多年之前就有人紀錄下來。神遊古代,那時的人必定是感到十分驚訝錯愕:屋子外的事物動靜,赫然在屋內歷歷在目!可是,自從發明了窗子和人造光源之後,暗室影像就如同阿蘭特斯的古文明般,湮沒得下落不明了。
原始效果變為另類圖像
一八三九年攝影術問世,雖然引起了極大的哄動,卻並不包括喚起人們對於暗室影像的記憶。後來攝影愈來愈普及,大家也對照片的產生方法愈發變得無知。所以,當上世紀末美國攝影師亞比˙莫洛伊(Abe Morell)開始以暗室影像作為他的一系列作品的主題的時候,觀眾的反應都顯得無比熱烈。「啊呀啊呀!真厲害喲!」如果用心一想,莫洛伊只不過是帶我們拐了個圈圈,回到幾千年前古人的經驗去而已。
事實上,不管照相機體積是大是小,甚至是流動電話附設的照相裝備,它的基本設計都不能離開暗室原理。當然,現在的照相機都加上了鏡片,利用光線折射的效果,令影像變得更為清晰明亮。有趣的是,因為通過鏡片拍攝的照片大為流行,原始稍為朦朧的暗室影像卻反而令人感到陌生,變成了被視作另類圖像的針孔照片。
如在夢境的世界
受到印象主義美學的影響,十九世紀晚期歐洲就有人使用沒有鏡片的針孔照相機 ― 當時稱為「自然照相機」 ― 來拍照,最著名的作品是英國人喬治˙戴維遜(George Davison)在一八八九年拍攝的《洋蔥田》(The Onion Field),曾經帶動了一陣風潮。香港的針孔攝影歷史遲了很多,始作俑的應該是一九八零年代兩位很具影響力的攝影老師吳漢霖和馮漢紀;現在香港從事針孔攝影的人儘管數目有限,但若以比率來算則比許多國家還要多。你說,今天歐美和國內有什麼著名的針孔攝影家呢?
說起來有點慚愧,我一向都不怎樣注意香港的針孔攝影。除了嫌圖像不夠吸引之外,我總覺得它們都屬於幾種初淺的浪漫主義思維:一、奇趣的非主流景象,但無意要反抗或者推動什麼;二、照片顯示藝術家的主觀感性,簡單的器材也可以表達他的靈性;三、針孔攝影需要特製的器材和曝光控制,故此也是一種高超的技巧。
由於可以自行製造,針孔攝影機本來可以產生很多不同的效果。記得當年吳漢霖的學生之中,就有人造了有幾個針孔的照相機。針孔照片其實總是帶點詭幻的特性,例如謝健華剛結束的個展裡的一幅《北角馬寶道 ― 街檔》,就很有夢境的況味:大白天的舊區裡街上茫不見人,路中一把空椅子、攤架貨物之上幾盞長亮著的鎢絲照明燈。我想起自己夢裡每想要詳細看些事物,一張臉、書的幾行字、照片的細節等,但愈努力看愈是看不清楚,而夢就這樣中斷了。
近年世界藝術攝影流行擺砌拍攝的方式,我想如果使用針孔攝影機來進行,也是一項值得的嘗試。
插圖 《北角馬寶道 ― 街檔》,謝健華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