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近日有關「賽馬會創意藝術中心」之討論,可謂火紅。但所謂藝術村、藝術空間,並不是新事物,只是大家善忘,歷史的捲軸空白,忘記了前人的努力。本地劇評人在一年前差不多這個時候,撰文討論了本地另類表演空間的狀況,現轉貼於此,希望大家能夠對整個圖像,能夠有一個比較整體的理解。(小西)
香港小劇場,你(準備)回來了嗎?
文:陳國慧
雖然下著冷雨,但還真是一個美好的星期六。下午在藝穗會劇場看黃詠詩單人獨演的《破地獄與白菊花》,全場爆滿還要加了兩排座位;晚上接著在同一個場地的小劇場看荒誕派劇場的「二重奏」,也是滿滿的一屋子人。久未逢的小劇場「盛況」,感覺良好。你好嗎?是你回來了嗎?
既是「回來」,即已曾到此一遊。1991年的《越界》曾策劃過專輯「小劇場的下落」,探討香港小劇場的發展狀況。所謂「下落」,是彷彿未見芳蹤,雖說當時已啟用的「城市劇場」、藝穗會小劇場和藝術中心麥高利小劇場,為尋索另類劇場空間的展開了一頁;同時,文化中心小劇場、各文娛中心文娛廳等已是被論及的小劇場空間,但一眾參與其中的劇場工作者似乎未對這個狀況感到十分雀躍。正如曾為「城市劇場」節目策劃的黃婉玲所言,真正「有心發展成為氣候的人不足夠,為『過癮』而搞戲的人佔多數,有心事、想試驗的人少」。
誠然自八十年代始,帶著海外經驗的劇場工作者、剛從演藝學院畢業的學生、對身份及前途充滿著問號的創作人,為小劇場發展提供了最豐富的軟件資源;同時憑藉九七回歸議題的介入,「沙磚上」、「進念」等的創作也實在揚起過好一陣的小劇場熱風。小劇場精神所倡之實驗性和顛覆性的確被實踐過,熱風也跨海飄洋影響過台灣的小劇場運動。只是其經驗在本土卻未盡沉澱,既缺乏一種整體氛圍的凝聚,與社會的互動亦未算密切,加上有關的討論和評介也缺乏有系統的整理;於是,熱風冷卻後,實踐便僅流於對各種不同形式的好奇和參借,未算開花結果。往後,藝術中心雖然致力在民間已策動起的中港台小劇場交流基礎上,再架建更深入互動網絡;也辦了好幾年專為劇場新手而設的創作系列。但風冷火苗弱,當時活躍的團隊如「廿豆.盒子畫」等芳蹤杳然;「7A班戲劇組」、「樹寧.現在式單位」等亦因為生存的種種客觀原因,而不能只專注在小劇場方面的發展。
九十年代初,茹國烈曾不無悲觀地論及香港沒有小劇場運動,團體選擇小劇場的原因只是「未夠號召力入大劇院」;的確,在香港要持久地發展小劇場文化,觀眾的開拓和支持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同時也要抗衡市場的衝擊,並面對政府當局對主流創作的壓倒性認同。觀乎曾打過小劇場旗幟的「進念」和林奕華,現在也終於「修成正果」了;對於他們的取向,的確無可厚非,但不能否認,他們好些作品,的確(曾經或希望能夠繼續)體現某種小劇場的實驗精神。
然而,近年本地受歡迎的「小劇場」創作,如重演多次的《29+1》、《快樂無罪》系列等,不論其創作的意識形態或是觀眾策略,一開始已清楚知道要面朝走去的方向了。劇場「小」對香港來說,也許從來只是製作的規模而非關精神;當如九七回歸等所有要迫切回應的社會議題都已不再客觀存在時,最貼身的議題便是創作人自身,只是自身其實也有很多種不同的說法。剛在藝穗會「乙城節」節目《創意中國─後九七之秀》中演出的內地團隊,如上海「組合嬲」的《舌頭對家園的記憶》和北京「飯團」的《校園暴力事件》,便見創作人努力地借一片澄明的小劇場空間,說要讓觀眾感到不安的關乎自身的事。在香港,我們的小劇場只會越來越讓觀眾感到舒適、安然;即若如《破地獄與白菊花》要談生論死,也似乎摻雜了太多考慮和計算。
多年後,有人想追尋的,仍然是小劇場的「下落」。陳炳釗從「沙磚上」一路走來至「牛棚劇場」的開展,還具很大的發展空間;只是暫不見有後來者。牛棚劇場的場地個性極強,是目前最具視野的小劇場空間。的確,有場地作後援,創作人較能集中開拓空間和創作的可能性;「樹寧」亦將會在其位於月台對面的排練室中開展創作。康文署的場地將實踐「夥伴計劃」,相信有機會是另一條小劇場線路的發展。只是去年底「瘋祭舞台」在文娛廳上演《過.渡》時,便曾因場地未臻靈活而要調節演出的形態,這恐怕是對小劇場發展的一種挑戰。
同時,像「Loft Stage」、「天邊外」這些排練空間也不定期有小型演出。就場地而言,一切又好像靜待著去迎接另一波的小劇場熱風,是否成氣候還言之過早;只是看到未來「西九」劇院將更大、更宏偉時,更渴望見到更多其他面向的香港劇場。觀察近在咫尺的澳門,其實不少民間的力量已然起動。去年的藝穗節便開發了不少舊區的演出空間,雖然演出水準並未太成熟,但創作人熱誠可嘉,在五光十色的賭場霓虹中尤見珍貴。感覺良好的香港小劇場「盛況」會是曇花一現,還是為回來而作準備?一切還有待觀望。
文匯報 2008-0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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