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見於trendson.com/collectibles
電子書日潮成風,相信連甚少看書的港人,也會買個Kindle iPad去把玩潮流。而對「專業用家」而言,電子書方便至極,copy & paste 總比手抄筆記省氣省時,又不用找書簽牙籤或把書角一摺,便能把書頁瞬間轉移。然而這方便,比手執一書,逐頁、逐頁、逐頁翻看至尾頁來得不過癮不滿足;它亦不能產生,那在征服一本厚厚的書的過程中,對自己說「今晚我要完成一半」、「呀,還有有四分之一便完成」的使命感及滿足感。而舊書昏黃的紙張散發的獨特氣味、在頁上的塗鴉、購下它的過程 - 書的弦外之音 -往往會比籍內的詩句故事更有意思,亦是冷冰冰的「芒」不能給予的情趣。
在悉尼留學時,總喜歡在學校圖書館流連,把一疊一疊舊書,借回家中「細味」,或對著發呆,幻想那究竟是誰,跟筆者的興趣相近、借閱同一本書。因為借書沒有限額及續借可長達一年(如沒其他人等侯)的關係,家中的桌上櫃上地上,遍布舊書,如書海。是的,這樣踐踏古籍,並無公德;但那時為了滿足點點的私慾,只能時刻警覺自己,不要在酒醉或進食時把它們弄污。即使出現人為疏忽,也冀望發還時,圖書館人員不會發現,心態就和喜歡在書上塗鴉寫筆記的人無異。直至一次,發現靠在浴室牆壁的書櫃後方,有一本濕淋的John Stuart Mill著作《On Liberty》,心寒的同時,亦反問自己何時借過這書,及責怪住的地方是何等的糟糕。其實說到底,是自己貪婪所惹的禍。
最後,決定不再沾別人的光,把功課以外的書一次過發還,包括那本經歷了整晚電風筒的洗禮的《On Liberty》。「割愛」後,立即走到離校不遠、在King Street的Gould's Book Arcade,看看有甚麼有趣的舊書。不要被它其貌不揚的門口冒騙,其藏書量在悉尼數一數二,尤以人物傳記、戲劇及評論的書籍最為吸引(心水清的讀者,從插圖便能看到筆者的興趣甚至所學的學科為何)。就英國文藝復興時期的話劇為例,你可在那裡找到一整套十九世紀末出版的Mermaid Series 初版系列,而且不只一套;你亦會發現,系列中有小部分,是大學圖書館的產物 - 不知是竊書賊的所為,還是大學直接把「多餘」的圖書變賣的關係。至今筆者仍黯然,當時並沒有在那裡買下一整套由Francis Jeffrey(1773-1850)主理的The Edinburgh Review。
除了Gould's Book,在Glebe Point Road 上的gleebooks Antiquarian & Secondhand Bookshop (不是Broadway Shopping Mall對面專賣新書的gleebooks),亦是筆者愛逛的地方。愛那裡,因為它「懶懶閒」的氣氛。店不大,卻不擠擁,大可坐在地上品味圖書,沒有一對甚至多對眼晴在身後監視著你。離開時,店員亦不會要求你打開袋子給他們看看,只會微笑。
坦言,筆者買下的「古籍」不多,買它們多求「實用」,亦不知是否有收藏價值。最為喜愛的,是一本由Methuen & Co Ltd出版、P. P. Howe編輯的The Best of Hazlitt(1928),原因不是十九世紀英國評論家William Hazlitt 「隨處可見」的散文,而是書中用鉛筆寫下的旁註(Marginalia)。
從封面後頁「貼紙」所見,書的主人(首位)是一位在1928年念中五的學生,而旁註的筆跡跟貼紙上的相乎,相信是出於同一手筆。他/她是一位對文學十分熟悉,或是上堂十分留心的學生:旁註把Hazlitt的引句標明出處 ( 要明白當時出版的期刊,讀者大多是上流'Gentleman’,而文學是他們的通識,故作者不常標明引句出處 ),甚至把Hazlitt的一些概念,抽絲剝繭的追溯其來源。這在沒有Google Yahoo!的時代,甚為困難;即使在講求1000M的今天,一些「稀有」的引句,也難在互聯網上得知其出處。
筆者從不屏棄新科技帶來的方便;沒有它,筆者便不能倉卒地在截稿前、在有騙稿費之嫌的情況下,找到一些在回憶裡的景象,寫下這篇雜記。
如沒記錯的話,梁實秋曾說過,在珠寶店內找到一件瑰寶的心情,比不上在垃圾堆中找到珍珠般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