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哥德學院不時舉行攝影展覽,且多與香港和中國的城市空間有關。之前的「家居隱事」和「100 × 100」展覽都以香港居住空間為題材,而四月份舉行的「Chinese Copy Art」和現正舉行的「爛尾」就體現了攝影師如何以旁觀者角度看經濟高速發展下的「中國奇觀」— 世界工廠和爛尾樓。
又一山人近來不斷走訪各省市爛尾樓,除了拍攝爛尾樓的全景攝影,亦以這工地內的單位作背景創作攝影作品。是次展出的作品為部份成果,另一部分亦受邀同時在德國ZKM的「藝術溫躍層:亞洲新浪潮」展覽中展出。又一山人展出的這批「爛尾樓」系列不是純粹的攝影紀錄,而是以爛尾樓單位作舞台。四周只有灰色水泥造成的地下天花和結構柱,配以爛尾樓外寬闊的城市景觀,藉單位內的模特和佈置,如他所言地「從爛尾樓房出發,穿梭生活中不同的人民爛尾故事」。實以爛尾樓作隱喻,以攝影作品說話。
直幅長條如大海報的打印相紙,像中國書畫般有留白的「天」和「地」,以鐵條把相片壓在灰白的木板上作背靠,斜斜的依著牆,簡潔整齊中見輕巧,對應了爛尾樓的工地氣氛。幾張爛尾樓外觀的特寫照,配合其他不同情景佈置的作品,像以相片代替鏡頭,從遠而近地提示這個展覽要述說不同的故事。
其中的作品《遠走高飛》,女模特坐在一個地球模型上看著爛尾樓外的城市,背向著單位內另一角落的古典企燈和另一個大地球儀。這讓筆者想起她如同賈樟柯電影《世界》中女主角從一個世界(家鄉)走到另一世界(深圳世界之窗),某夜站著看天上煙花。若有所望中,儼然暗喻著現代女性尋夢出走的心情。
又一山人的作品猶如劇照,但沒有一般觀念攝影作品中超現實的氣氛。模特和佈置都經過安排,作品產生具象徵性卻又真實的圖象。《兩代》系列就以老人作主角,爛尾單位內放著大小幾個盆栽,老婦安躺在安樂椅上,老翁手托一籠雀,遠望爛尾樓外大廈林立的石屎森林。讓人想起近年港人返內地置業退休的風氣。無論是買到爛尾樓,還是樓旁會擴建高速公路,更重要的是孩子們長大了都自置物業去,你只能與老伴或(如相片中)獨個兒玩著搖搖馬——三代同堂於一宅似乎不是現代城市的居住風尚。《檯底》系列似乎來得更坦白,相片中每個模特都在爛尾樓的一張檯下嬉戲,有打桌球的,有耍麻將的,意象仿如香港反貪污宣傳海報,可惜少一份檯底與檯面複雜關係的隱喻。
如此的故事系列可謂「獅子山下」的「爛尾樓版本」,不是純然關乎城市發展過熱的後遺,而是「一樣米養百樣人」的新中國故事。也許這只是筆者的港式闡釋,並非如又一山人般經歷過香港地產奇跡的過來人所流露的香港觀點。又一山人說會到東南亞拍攝爛尾樓,筆者期待著他往後對各地爛尾樓的意義還有更多不同的闡釋和創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