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即捐款

十年.一條漫長的回頭路

圖為表演作品「焚書之《我城》」第15-16頁,2007年4月22日於皇后碼頭(攝影:老菲)

(刊於2007年5月15日《明報》「世紀‧我的十年」)

都是殖民地教育的錯。生於1974,成長與學業註定在殖民地時期的香港渡過。藝術界的前輩說過,每次到外國,總像上了月球般不想回來。1996年大學畢業,總想着要出國。十年,出走的願望還是間中發作。同輩的三十世代,結婚生仔/女屬少數派。而如果婚姻意味着落地生根,那麼我不會忘記買結婚戒子時,懂掌相的老闆贈我倆,「你們還是離開出生地越遠越有發展」,這話不知是祝福還是詛咒! 一擱十年的瓶項狀態,遇上下流社會,碩士唸了兩個,藝術轉型創意工業,連躲進小樓成一統的美夢也被打破─天星被拆、小街被遷、商場與人造景點林立、中文大學改用英語─事頭婆走了,還是要超英趕美,我城充塞着種種發展主義的「國際」願望,和城市之間的競爭妄想。這陣子貿易發展局在搞「商貿世代─香港貿易四十年」,竟發明了一個互動遊戲,把香港的經濟轉型塑造成從製造業成功轉型到金融/物流/創意工業的國際都會。導覽姐姐叫我用筆點擊螢光幕上飛進香港地圖內的各種外匯貨幣,每點到一張鈔票,在島瞰的香港地圖上便會出現一幢地標建築,包括機場、文化中心、香港體育館、會議展覽中心、青馬大橋、摩天豪宅……. 遊戲非常繪形繪聲地道出了由外向型經濟主導的城市景觀。而這是非常弔詭的狀況─操流利英語的技術知識份子,是被賦予選擇權的一群(中學用母語,大學卻英語教學)─如果一日香港真的發展成與紐約倫敦一樣,英精份子幹嗎還要留在香港?我們正在努力塑造的未來,到底是我們的未來,還是代價而沽,只屬於精英階層的自由貿易貨物,一種讓人進進出出、到處留情、不負責任的未來。

要變的沒有改,要改的沒有來。留不是選擇,去也不是願望:

「可以這樣描述香港文化狀況的改變:從只看見沙漠的逆向幻覺(視而不見),到消失的文化,它顯現在急切的消失之中。[……]消失在這裡不代表沒有出現、缺席、或缺乏風度。它甚至不是不被認定─問題更多是出於錯認,把事物錯認作別的東西。[……]例如,如果香港現在之所以成為關注的焦點,是因為她的存在正面臨威脅,那麼,這些令城市得以顯現的方式,其實正在使之消失;最惡毒的方式,是中─西「差異」這老套的二分法。在面目模糊之間,我們將會看見許多事物被換置與取締,可以料到的危險,正是經重新包裝在熟識與幾可亂真的重現裡。」(*作者撮譯)

當新天星的電子鐘聲嚮起,證明當權者把我城當成sim-city、我城的人們無到。對當下視而不見,十年前後仍然一樣,Ackbar Abbas1997年的著作Hong Kong: Culture and the Politics of Disappearance,今日仍然適用。但無力感已經化作不耐煩,回頭,是一條漫長的路。

上述互動遊戲載於網上:http://www.supertrader.com.hk/game/financialCentre_web.html

後記:
文章原於4月初寫成。皇后碼頭仍未被評為一級歷史建築、中大學生報仍未發生情色風波。十年,對人生來說是漫長的時間,對歷史來說卻微不足道,然我隱若覺得,一個巨大的缺口,正待我們來打口。

作者簡介:
在殖民地結束之前完成大學學業。搞藝術,做過藝術空間經理,代表過香港出國。曾經以為可以改變世界。十年前事不敢想,十年以後現在就要做手腳,所以成為獨立媒體(www.inmediahk.net )編輯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