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圖見此。
最近屢屢反思:文字工作者能如何處世安身?際此動盪不安,風雲變色之時份,大眾悠然沉醉於紙醉金迷的五光十色中,為勢位富貴疲於奔命。文學家活像一根筷子,眼看著醉蝦活蹦亂跳,似醉未醉,卻只能乾自著急,痛苦不已。溫水也逐漸煮滾,霧鎖樓台。寫下的記下的剎那間風塵僕僕,逐漸石化──這是個影像主導的時代。文字令人疲累,不忍卒讀(除非是恥笑同儕或是販賣情感的文字),倒不如影像般直接──君不見冰桶挑戰門庭若市,彷彿世界只有一種值得關注及募捐的病症;談論更切身處地的現實處境文字何其多,但無人問津,彷如六點後街市的椰菜白菜。文字於大眾間,似乎已成廉價貨品,偶爾用之,卻乏善可陳。
正如讀歷史便會知道歷史是不斷重複,文字工作者預見的未來也是個過去。人總活在過去的過去,因而忽視了未來之未來,也總盼望著文字工作者所看見的未來永不會來。我總會想,文字工作者就像瘟神,信言不美,美言不信,但忠言逆耳,沒有人會想看到災難降臨於己身,寧願拚命逃避,也不會有直面的勇氣。而文字工作者偏生一身傲氣膽色,在老早見到疑似災難的身影時,也老早跳了出來大講特講,於是便成了沒人歡迎的瘟神,反是避之不及。我常嘀咕,沒有人買書不是因為我們進入了多媒體時代,而是因為人生已經如此艱難沉重,春花秋月已成負擔,還要再觸碰到那未來的未來?還是看看治療系的溫情笑話,或是浪漫而不著邊際的愛情,較好想像。
那麼文字工作者是否被關進了象牙塔,不得要領?文字是把雙面刃,既能劃破寧靜的長空,也能剖腹。但蟬鳴鳥語也能輕易遮蔽刃破虛空的聲響,讓人聽不見。文學家似乎孤掌難鳴,已非常事。那麼文字工作者是否就如酒徒中的「我」去販賣文字,呼兒將出換美酒,積極逃避那頹唐失意?似乎又太悲觀。
其實文字工作者可以做的真的有限,歷來多少優秀作品埋沒於滾滾風塵裡,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但勸一諷百,我們不需明白說出文字工作者的作用,只需想像沒有他們的景況:世道乖違,是非難分,卻又沒有人挺身而出,指點迷津,則未來依舊灰暗,我們卻已完全失去面對未來,乃至直面現實的準備了。猶如深宮皇帝,何不食肉糜?天下太平?而人之為人者,除了生存,還有生活,我們不能缺乏了娛樂,正如不能缺乏文學,也不能缺乏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