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香港大學在其新穎的百周年校園李兆基會議中心大會堂舉行了多場音樂會,先有香港小交響樂團的「港大讚禮」,後有 Angela Hewitt 鋼琴獨奏會,在三月還舉行一場名為「雨意」的音樂會,邀請了來自英國 University of York 的 The 24 和台灣的歐開合唱團兩隊風格迥異的團體表演,可真是「一雞兩味」。
雖名為 The 24,但實際上他們共有 25名團員,是一隊室內合唱團,由 William Brooks及華裔的 Zhu Bu Xi 擔任指揮。該晚他們唱了 11首歌,全是英文歌和中文歌。其中一名成員有絕對音準 (absolute pitch/perfect pitch) ,每次演唱前都由他哼出主音 (tonic note) 。
欣賞 The 24 的演出令筆者回想起校際音樂節的日子,一眾學生拿著樂譜,由老師指揮。他們的表現屬高水準,演唱困難的「撞音」時非常準確,而且聲音控制得非常好,在唱《The Whole River Red》(滿江紅)、《Jasmine Flower》(茉莉花)時,層次分明,層層遞進,慢慢地把氣氛推上高峰,即使音域很高而且情緒高漲,合唱團的聲音是高亢而不失控。而且他們的穩定性非常高,例如在《Those Lines that I Before Have Writ Do Lie》,女高音部要停在一個音不變一段時間,她們能夠維持相同的音準和力度。即便是男聲部在《Those Lines that I Before Have Writ Do Lie》中要唱固定音型 (ostinato) ,無論是速度、音色、發音和力度都是一致的。
在兩位老師指揮下,The 24 的演繹細膩,各種處理如漸強漸弱、突然柔聲 (subito piano) 都做得很好,效果明顯。在《Spring is Coming》中,The 24 在歌曲的上半部的演唱是明亮,如晨光初現,在下半部透過加速、聲音交錯來營造出熱鬧的氣氛,與上半部雙映成趣。在《Full Fathom Five》中,The 24一直用輕聲 (sotto voce) 來唱,表達出友人父親已死的情緒。
部份歌曲是有獨唱的,其中《Prize Eight Horses》的金髮男獨唱,震音幅度很大,聲音遼亮,而且國語咬字清晰,若閉上眼聆聽,還真會以為是一位中國人在演唱。最後他更用上泛音唱法 (overtone singing) 。
中場休息過後,便輪到歐開合唱團出場。筆者曾在《五隊不可錯過的華語無伴奏組合》一文中介紹過歐開合唱團,他們無異是當今最好的華文無伴奏組合之一,以原居民作賣點,近期才完成歐洲巡演。今次共演唱十一首歌,主要都是由德國組合 Klangbezirk 的 Juan Garcia 編曲,其中四首是收錄在該隊於 2010 年推出的唱片〈Mandarin Songs〉,有2首則是收錄在 2008 年推出的〈Klangbezirk〉中。
其實歐開合唱團前年已曾來港表演,作為台灣月在香港的節目之一。不過當時是六個人,但後來其中一名男低音離隊獨立發展。雖然歐開合唱團及後舉行過公開試音,亦邀請過其他台灣隊伍的男低音「代班」,但最後還是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只能維持五人組合演出。由於人數有變,要重新分聲部,部份編曲也可能要作調整,並且加入新的演繹方向,令歌曲聽下來別有一番風格。以《姊妹》為例,Klangbezirk 的版本是輕鬆自然,但由葉微真當主唱的版本,因為唱法不同而變得溫柔。歐開這次的《橄欖樹》的速度較快,少了原曲的蒼涼味,而薛詒丹也有機會一秀她性感迷人的聲線。與上次來港時唱《菊花台》不同,他們在借用過來的《To Be With You》的引子中加入泛音唱法,叫一些已曾聽過此曲的觀眾如筆者感驚喜(台灣組合公共澡堂和 Sirens 都曾唱過此曲,他們都沒有如此處理)。
在部份歌曲中可欣賞到歐開五名歌手的默契,例如《花心》的齊唱段整不但整齊,連咬字、轉韻母等細節也是一致的。而在《Take Five》中,有很細碎,或由幾個聲部緊接串連而成的樂句,很講求所有人的內在節拍 (inner pulse) 的同步。
他們也特意為這次表演加唱了 Metro 版本的《海闊天空》(早幾天筆者聽另一隊英國組合 The Oxford Gargoyles ,他們都是唱《海闊天空》),據知表演前他們曾造訪 Metro 的 Eric ,不知道他們有否交流一番。不過事有湊巧,歐開來港之際,Metro 去了台灣表演。
令筆者略感失望的是他們只唱了一首收錄在得獎唱片的歌《歡樂歌》,未能多聽當中其他歌曲,可能是因為是少了該名男低音吧。
音樂會以港大音樂系系主任陳慶恩所作的《雨意》作結。除了 The 24 和歐開合唱團外,還有笙演奏家盧思泓。演出時,盧思泓和歐開站在上層觀眾席左右兩方,台面則是 The 24 。指揮 William Brooks 全程背向觀眾,僅用左右手給予盧思泓和歐開進入指示。
表演前陳慶恩沒多說此作,場刊上都沒有作解說,只標明「詞/楊牧」,所以歌詞應該是取自這位台灣詩人的詩。雖然參演人數多,但歌曲織體薄,似一場毛毛細雨,而不是滂沱大雨。樂句是斷斷續續的,主要由笙主導,然後由 The 24 和歐開回應,對於樓下觀眾來說,音樂會是先從上而下,再從前方而來,好像雨從天上降下。歌曲大致可分為兩部份,第一部份只有 The 24 在回應,當中不乏短促的喊叫,帶有神秘色彩,合唱團的突然重音 (sudden attack) 就像偶爾刮起的大風。第二部份是歐開加入回應,這段的音樂變得跳脫,彷彿在訴說這場雨帶來了生機。有趣的是,他們幾個人的進入前後不一,乍聽之下令人以為是唱錯了,其實作曲家應該是在模仿雨水滴落水窪時所產生的漣漪,及其回彈出來的小水滴所產生的漣漪,因此音樂是延遲 (delayed) 及重疊 (overlapped) 。若真的是這樣,陳慶恩確是很成功地用音樂描述了一場細膩的雨景來。
最後,筆者還想一談李兆基會議中心大會堂。雖然這個場地的座位並不過千,容量不及其他大會堂,但音響設計非常好。它在正式啟用前,找來幾個不同團體作閉門測試,由音響設計公司收集數據,然後公開進行三場不同類型的試音音樂會,給音響設計公司收集有觀眾時的數據,以便為不同情況而作出調教,非常先進。就今場音樂會所見,當歐開合唱團表演時,舞台四周會降下布幕,用以吸聲。而且布幕升降時不會發出巨響,不會對觀眾做成滋擾(但缺點是升降速度緩慢)。
然而,這場地的配套還未臻完善。首先是地理問題,它位處香港大學,交通不及文化中心和香港大會堂等便利。而且它位於港大本部校園的最西方,若觀眾是由東閘進入,至少要步行十分鐘(若不熟悉港大校園的人恐怕要花更多時間),相信這問題要等到港鐵大學站完成後才能解決。而現時的招待員都是由學生義務幫忙,沒受過訓練的他們未必懂得應付特殊的情況。另外,據悉此次音樂會負責音響設備的人員是由歐開合唱團方面透過在香港的人脈找來,反映出港大在這範疇缺乏可信賴或相熟的人脈支援。
除卻以上種種配套問題,李兆基會議中心大會堂是一個非常好的表演場地,有助紓緩本港缺乏演出地方的硬件問題,筆者期望將來會有更多表演在這裡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