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解要瞓街支持美孚?我想了很久,因為參與行動除了是較被動地去認同大會的動員外,也可以為自己設計和想像一個屬於自己的行動理由。這是當前香港社運極富創作性內容的可貴之處。
瞓街在美孚,設計者原意大概認為,在美孚這中產社區也要瞓街抗議地產恐怖主義(借用Henri Lefebvre的措辭作點新意和新想像),可見地產發展的危害已到了無孔不入的境地,這也為要打破中產與基層的偽社會對立。
我試圖為它設計新觀念和論述,不是要騎劫行動,而是要豐富行動內容。毛澤東話齋,團結次要矛盾,敵我主要矛盾。這是策略的考慮,也是擴張社會改造力量戰線的積極動力。
瞓街,是一種將「瞓」和「街」合併的想像,一般都以為是一種消極的能量,是受壓者的寫照。然而,從另一角度看,我主張將「瞓」和「街」分開,從而釋出一種不是悲涼抗爭的可能。因為瞓,在面對城市規劃及地產橫行恐怖主義籠罩下,是一次有意識的瞓,有意識的行動;而街,在現今社運中,或最近一一三大拘捕中,已成為民間重奪主導權大覺醒發生的具體空間。
瞓覺是發夢的物理條件,不瞓,人便不能發夢。夢不成,困局仍在。夢成,困才有打開的可能。我們面對「地產霸權」,與之抗爭。陳雲與一眾學者編寫了《九評地產黨》,這是極富新猷之作。我將之推向地產黨所泡製的恐懼政策層次來思考,試圖從各種官方性融合(溶合?)論述中,走著更開放與更大可能性的批判和改造性融合的正途。民間對共產黨以至她所承傳於殖民政府及一手扶植的地產黨,態度不光是被打和被動,也應有其主動性攻擊。
精神分析家拉康(Jacques Lacan)以莊周夢蝶來重釋弗洛依德的夢之解說,令夢醒與在夢的位置得到了一次顛倒。有趣的是,這種對在夢中的思考,正是一種辯證法。齊澤克(Slavoj Zizek)將之配以黑格爾發揚光大。所以,對於大多數醉生夢死於地產炒賣事業的香港人這光景而言,參與地產霸權—或是有意識,又或無意識,都應該首先作出判斷,追問究竟活在現今香港政治和經濟發展意識流中是夢,或是那些在地產霸權中驚醒(入夢)的人在夢中?
瞓,打開了入夢的可能,縱然這入夢極有可能不是一蹴即至的行動,又或被人說成為發白日夢,或發夢冇咁早!然而,夢為我們提供徘徊現實(reality)與真實(Real)的一種側視(Parallex view)。
瞓與夢相連,也得與具體場所或空間相扣,才具有行動和抗爭力量。這場所或空間便是街。記得友人Julian曾痴人說夢地提出,可否在私人屋苑內容許小販擺賣。我當時的回覆是「不可能,但要努力」。我或許都甚為視野狹窄,因為從天星皇后走到美孚,我都曾領教過空間的重新規劃發生。這規劃是在抗爭中發生的,是人民自發,而不是指政府城規會或市建局的規劃。皇后的家居實驗,一種演練的實在;菜園村的廢墟糊士托,將文學館、電影館、相展、音樂會,立起於被平整的廢墟上,重新規劃,教人入夢時創建未來(然而,真正的糊士托後來再一次發生於守衛菜園村村口時,那次開了兩枱麻雀。謝謝John Fung的瘋想,教我夢醉);來到美孚,小孩子在地盤外跳大繩,熱哄哄的蘇州美孚改良葱油餅,不是在改變了整個空間嗎?這空間發生過靚太把高跟鞋掉進地盤內,鼓聲一鳴,召喚出三百多個以往重門深鎖的高樓街坊,將私樓的居民幻化成村民的身份,重組了縱然是短暫但實在的溝通開放社區社群。由是觀之,小販在私人屋苑內發生不是不可能,或至少不是不能想像的一回事。
從地產商手上重奪街頭,重新由村民規劃,重新想像和創造社區空間,這都是一次進行式,在三月十四日美孚事件抗爭轉捩點上無意識地發動著。
「『瞓』『街』」,在美孚由居民組合起來,扣連著夢、民間、群眾、空間、社區等想像,打破恐懼的政治,釋出快樂的能量。
四月三日,星期日,下午三時,地點為美孚新村第三和八期地盤外。瞓出街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