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1.18 民怨四起
毫無疑問,經濟一沉不起,是董建華民望低落的主要原因。然而經濟低迷,卻不一定拖累一國領袖。剛好相反,這是難得的一次表演機會。若果他能克服困難,帶領群眾走出谷底,他將贏得民望,名留青史,像經濟大蕭條時期的美國總統小羅斯福(Franklin D. Roosevelt)那樣,在國難中成為史上最偉大的美國總統之一。他甚至可以像親共人士那樣,振振有詞指控英國人在撤離時遺下大堆「地雷」,幸而他及時察覺並迅速擺平。只可惜董建華對經濟困局束手無策,磨蹭了五年,還在呼籲市民耐心等候經濟轉型,復甦遙遙無期,各項大計不是失敗告終,便是淪為空中樓閣。最後充滿責任感的他,決定違背自己「只當一屆」的承諾,連任多幹五年,去繼續他未完成的任務(帶領香港復甦),教早已不滿他的廣大市民哭笑不得,一股惱兒把香港的衰敗推諉他一人,怨恨其無能。
這還不止,董建華非但無力在經濟上扭轉乾坤,還一直未能在漫長的「經濟轉型期」裡,好好疏導民怨,亦無法為普羅大眾燃點對未來的希望。不管凡夫俗子,還是被冠上「保皇黨」稱號的親共人士,莫不在明在暗一致認定董建華無能。面對民間的責難,挺董人士總愛把問題通通諉過於金融風暴,暗示人們不應期望董建華單憑一己之力,擺脫經濟困難。可是香港人對董建華口誅筆伐,不純然是經濟因素,箇中還夾雜著不少經濟政策以外的種種劣政。當董建華政府犯下一次又一次的失誤,袒護一位又一位的高官,製造一個比一個更大的危機時,便火上加油地使「搵食艱難」的群眾更感不滿。「特區政府」淪落為一個貶義詞,權威掃地,無法跟昔日的港英殖民政府相比。
然而不管香港人對特區政府有多不滿,卻根本沒有想過終有一天會被「逼上梁山」,走上街頭,並開啟爭取民主的「潘朵拉盒子」。當時人們儘管極不希望董建華在二OO二年連任,卻因為毫無想像力,懼怕剎那間趕走董建華的話香港會很「亂」,於是不敢「造反」。他們也看不到一位合適的挑戰人選,不是相信了挺董人士之言,覺得任何人當特首經濟還是會一團糟,便是現實地接受北京的安排,冷待民主派「不設實際」、「不會有用」的「倒董」運動。結果董建華毫無難度地連任第二屆特首,大部份人只是嘴裡罵罵就算,轉過頭就繼續捱日子。
可是到了O二年底,特區政府開始為《基本法》內有關叛國、顛覆等罪名的第廿三條,訂定法例細節(《國家安全條例》),並繼續使用一貫的分化手法,逼使民主派與「保皇黨」為廿三條爭鋒相對,各自動員數萬人遊行和集會,令社會處於嚴重對立。越來越多不理會政治和廿三條立法的販夫走卒,亦漸漸醒覺起來,無法理解何以經濟已經弄得一塌胡塗,甚至爆發前所未見的傳染病沙士,弄到人心惶惶,數百人病逝,特區政府還是要無端端費神開啟另一條戰線(廿三條立法),不但要扼殺香港人的自由,更擺出一副挑釁的姿態,非要把社會吵鬧得更紛亂不可。這種想法在O三年春天沙士肆虐的中後期在民間萌芽,因為這邊廂沙士疫情一度失控,赤裸裸地暴露董建華政府是多麼的庸碌無能,另一邊廂特區政府竟在沙士尚未克服時暗渡陳倉,勢要在暑期休會前偷偷完成廿三條立法。最後事情越演越烈,積累六年的民憤終於找到宣洩的出口,找到上街的理由,弄出幾十萬人的七.一大遊行(詳見第四章)。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裡先回顧一下董建華在O三年以前的管治劣政,理解民怨火藥庫是怎樣堆積起來,以及這段時間社會的變化,從而明白香港人何以在數年之間,從經濟動物「進化」為怨聲載道、「過度政治化」的「搞事份子」,並在O三年炎夏突然發難,教北京和香港人自己也意外萬分。
但首先我們必須理解一下「一國兩制」究竟是什麼一回事,因為這是主權移交後,香港政治諸多不順的最根本因由。
(其他篇章見於本人的部落格 http://hk9707.blogspot.com/2009/02/blog-post_1852.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