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LH
繼禁止中學生攜帶「超大型物品」古箏入閘後，賣唱青年再因被指違反港鐵條例而遭驅趕，事件除了再次將走私水貨客、港鐵加價、故障延誤等問題炒個熱烘烘外，也令公眾關注港鐵對空間管理的問題。
隨著公眾愈來愈關注空間使用的議題，對於保衛藝術空間的意識亦隨之增加。只是香港現時並没有特定法例規管街頭藝人，表演者易因噪音、阻街等理由被警察驅趕。從空間大小、人流多寡、價錢等因素考慮，對於藝術表演者來說，地鐵會是個相當不錯的選擇，但要避開港鐵職員的巡查亦不是容易的事。
事實上，港鐵也不是完全没有展示「藝術」的地方。早在2004年開始，港鐵已經在中環站及香港站之間的通道推行車站藝術表演。每逢周五下午6時至6時45分，港鐵便會有團體表演不同形式的藝術，意在讓乘客忙裡偷閑，輕鬆一下。但據筆者現場所見，絶大部分觀眾都是表演團體的家長和工作人員，鮮有路人駐足觀賞。
港鐵有心安排場地表演，讓都市人放鬆一下當然是好事。但表演場地到底是否適合演出，並真正考慮到表演者與民眾的需要？
圖：就現場當日的芭蕾舞團表演所見，觀眾多是家長或工作人員
舉例而言，芭蕾舞屬於需較長時間駐足欣賞的表演，縱然中環站內有足夠空間容納人流繁忙的乘客，但在短短45分鐘表演時間中，乘客往往只瞥了幾秒，便急欲離開這肩摩轂擊之地，更遑論需要加班的人根本並無機會觀賞。而且表演場地隔著鐵欄，表演者雖被妥善保護，但觀眾也難與表演者作出互動。
理想的藝術表演須要表演者與觀眾的互動交流，表演者可以即時得到觀眾直接的反應，觀眾亦能享受不同表演所帶來的歡愉和樂趣。正是因這些藝術表演，讓不同年齡、不同階層的觀眾均可以認識和欣賞不同的藝術表演，讓藝術不再被場地所局限，而是融入於生活之中，潛而默化下提升對身處社區和藝術的關注，凝聚成一股推動城市和社區發展的力量。
據港鐵負責車站藝術表演項目的職員表示，港鐵需根據中環行人隧道的表演地方每年續約公眾娛樂場所牌照，當中需要考慮通道暢通、乘客安全、防火、逃生等等要求。這也解釋了港鐵對藝術空間謹慎保守背後的考慮。港鐵作為全港最大公共交通機構，比起研究撥出空間作市民使用，考量集中在滿足集體交通運輸的需求和規例監管為也是無可厚非。如希望港鐵撥出更多車站範圍作長期表演場地，恐怕也要經年累月的風險評估及可行性研究。
換個角度，不妨看看其他城市的鐵路系統營運吧。
紐約的地鐵隸屬紐約市公共運輸局(New York City Transit Authority)，由紐約市運輸署(Metropolitan Transportation Authority)管理，更是24小時營運，每日超過三百萬人次的流量，是擁有全世界城市站數最多的地鐵系統，其線路交匯的擁塞程度可想而知，但熱鬧的街頭藝人表演(busking)卻是紐約藝術文化的一大代表。
街頭藝人表演的形式包羅萬有，包括街頭青年的街舞表演，大學生的樂器演奏，甚至有特技人即場獻藝，著名樂隊U2亦曾在42街的中央火車站(42 St-Grand Central)站內演唱，為沉鬱的地鐵站內增添藝術氣氛。當局為了乘客安全和公共秩序，對藝人演出也有一些規定，例如音響管制，也不允許表演者在列車演出，但事實上也不時有年青人越軌演出，亦有報導指當局近年有意加強地鐵內表演的管制。
愛爾蘭知名樂隊U2在紐約地鐵站內演唱代表作
在大西洋對岸，法國巴黎地鐵（Métro）的地鐵系統也相當龐大，故勿論巴黎地鐵一直引人垢病的衛生、逃票、小偷問題，巴黎地鐵內的藝術表演實在令人印象深刻。站內隨處可見來自五湖四海的街頭藝人，包括正式向地鐵公司(RATP)申請牌照的藝人，及流竄在月台和走道，甚至在車廂內表演的無牌藝人。面對這些表演者，有乘客願意付鈔打賞，亦有乘客未必喜歡而逕自走過。至於表演水平也得看乘客當天的運氣了，好運的甚至可能踫上專業水平的大師級表演，這也是街頭藝術引人入勝的地方，隨時充滿驚喜與娛樂。
巴黎地鐵站內不時看到音樂人演奏 圖: DBAREFOOT FLICKR.COM
上述這些大城市的鐵路系統的空間和人流與香港相去不遠，它們的經驗證明，只要配合適當的管理政策，即使在繁忙擁擠的出入口、通道甚至月台，公共藝術也可以與之並存，甚至為緊張的都市生活加添生趣，說不定還可以緩和因爭奪空間及列車延誤而起的鼓譟。
城市生活因和而不同而精彩，港鐵的空間是否只能作通道和短暫停留？公眾對此漸漸有了不同的解讀。不同事件和爭議都體現了港鐵對空間使用的思維：無論任何活動，必須要在監控和有秩序的情況下舉行。公眾及港鐵之間衝突的湧現除了來自制度排斥，亦是兩者對使用空間看法的異同。公眾視這種藝術活動是一種由下而上的互動，嘗試為僵化的城市打開缺口，營造自由的空間。
港鐵未來將要面對更多挑戰，但筆者想其做法還是可以有更多可能，較為現實的做法是循序漸進的公眾諮詢，比如延長港鐵現時每周只有45分鐘的藝術表演時間，在出口範圍附近開拓更多空間作表演用途，以至邀請或委託文化藝術界專業人士協助港鐵推廣藝術發展等等。但要長遠解決港鐵及公眾的矛盾，避免淪為阻礙人文藝術發展的公營企業，港鐵對於空間使用的意識和態度才是關鍵所在，管理者是否將市民的生活質素置於其管理考慮之中，是否有勇氣承擔作為全港最大企業之一的責任，在安全與改善城市環境之間取得平衡。
不單在港鐵範圍，如港人能在更多公共空間欣賞不同的藝術演出，那怕是K歌、獨立樂隊、街舞，或是簡單一支木結他自彈自唱，那該是多美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