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唯諾
從古至今,教育都是為了要讓孩子知書識禮,培養良好的品德,又或是要有一技傍身。人人都深信「知識可以改變命運」,故古有讀書人上京赴考,但求得郎中,繼而在朝廷裡謀得一官半職;今有中學生戰文憑試,為求一張大學入場券,然後取得一紙文憑或平凡地當個三級榮譽的畢業生。對於報考者,通過在考試中取得佳績,是他們要向社會上層流動的最佳階梯;對於考者,考試卻好像變成了他們用以把考生分等級來標籤的工具,而忘卻考試原是為了評核考生對所學的知識的理解和掌握。
在教育中包含了考試一環,我們固然可以理解。在此先不談論其必要性,惟現代教育水平日漸提高,知識分子慢慢在社會上佔了一定的比例,但近代的學生卻依然有「為考試而讀書」之象,此心態在高中尤甚,那豈不是有點本末倒置嗎?
香港的教育制度歷經多番變革,政府對教改一直念念在玆,惟仍受到多方的抨擊。但此真乃僅僅是政府或制度上的錯誤嗎?
香港教育改革的源頭應源於一九九九年一月,教統會發表第一份教改文件《教育目標》。當時這份文件引起極大迴響,亦引發社會上對於教育目的的討論。其中,有一群家長的宣言最為令我動容。
其時教統會在宣傳單張上號召:「我們有一個願望:教育應該是……」,後來由數百名家長聯署的《一群家長的宣言:我們對香港教育的願望》,就宣示對教育改革有以下的期望:
孩子有愉快的學習生活,每天從學校帶回家的,不是眼淚、沉重的功課和大量要溫習的測驗。
父母不用每天無奈地強迫孩子做繁重的功課,而破壞親子關係。
父母不用經常為了孩子的功課、考試成績和入學問題而困擾。
孩子不用死記標準答案和過量的課本知識……
老師不用只向學生傳授課本知識和操練他們如何應付考試……,而可以有時間和空間,去學習思考,探索新事物,發揮創意,關心別人……
學校不只是關心考試成績及取錄組別高的學生……
也許有許多人都會覺得以上這種「給孩子一個愉快童年」、「讓學生愛讀書」等論述,是過於理想、過於浪漫。但這種以人本主義主導的教育理念,不才是教育之真締嗎?而且,這段宣言一矢中的地帶出一個重點:教育不僅僅是任何一個持份者的單獨責任。
本地教育以功利主導已非新鮮事。人生成功與否,彷彿都從就讀學校是否名牌而決定。為了讓子女入讀心儀學校,「怪獸家長」在孩子只有一兩歲時,就強迫他們參加形形色色的興趣班,練就十八般武藝於一身,同時扼殺了童年多樣的可能性,孩子也可能從此失去了學習的主導權。例如她努力學琴,是為了考獲八級而不再學習;他讀理科,只是為了上大學時能有更多的學系選擇;他在運動校隊中加倍訓練,只是為了在公開比賽中佔一席位,然後以此作為入大學的捷徑……孩子自幼便被灌輸了扭曲的價值觀,即使長大後對「人生」有了多一點領悟,在父母的嚴厲管治下,恐怕仍難以左右自己的人生,或是重回正確的路軌。
曾經聽過有這樣的事件發生:在中學畢業禮上,某男學生公然在父母面前撕破畢業證書,並對其父母表示:「你要我做的事我已為你做完了,今後你不能再管我!」這番話說得傷人,但卻可見現今許多青少年的想法:讀書是為了父母而讀。「事出必有因」,縱使這事可能只是冰山一角,但足以證現代的親子關係,某程度上確因父母過度的「寵愛」,而讓其受到破壞。
除了家庭教育,學校當然亦肩負著不可推卸的教育責任。但縱觀全港芸芸眾多的中學,不以標榜學生在公開試取得的佳績或整體學生入大學率作招徠的學校可說是寥寥可數,碩果僅存的相信只得如九龍塘的兆基創意書院和大埔的生活書院等兩三間非主流學校。誠然,學校是應鼓勵學生勤奮讀書、努力上進,將來要出人頭地,但並不是單單強調學生應視學習為向上流動的手段。因為在這個思想被傳遞的同時,學習之趣味亦會驟然流走。
與此同時,對教育失去熱誠的還有一班老師。教師原本也該是唯一的責任便是教學,傳授知識、培養品德、解答學生疑問,以至於陪伴或引導學生的成長,為他們指引一條明路。但可惜事與願違,現今的日校老師除了教學工作,還要兼顧一連串的行政工作,加上教育政策朝令夕改,教師回家後還要跟進教育改革、課程資料等,文件一大堆,往往完成案頭上的工作時已是夜闌人靜。回到學校又只是教他們死記標準答案、操練他們如何應付考試、傳授答題技巧……
早前曾有機構作過調查,香港超時工作最多的行業,第一位是會計師,而教師亦位列頭三。也許在忙亂之中,大部份老師都已忘卻了學習之本質,乃在於過程及感受。
要扭轉香港教育的畸型生態,總不能一蹴而就,實有賴各持份者的通力合作。然而,在思索怎樣的制度才是對學生最好的時候,我們是否應該先返璞歸真,叩問一下到底教育是為了甚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