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區立行
在佔領期間，「青年向上流動」再度成為建制派一時潮語，而特首梁振英亦滿口「青年政策」，雖然這個項目在兩個月後的施政報告無影無踪。
把雨傘運動的訴求扭曲成青年不忿「冇得上位」的發洩行為，順手分化青年與中產，當然是一時的語言偽術。到青年逐一計較教育商品化、惡劣勞工權益、昂貴租金樓價的時候，又會叫你捱住先等下啦，只要努力就會成功。以56歲之齡擔任青年事務委員會主席的陳振彬更告訴青年輪候公屋是「放棄自己」。幸而相信這些謊言的人已經越來越少。
那麼說到底，「增加社會流動性」能否解決目前的社會問題，紓解青年的怨氣？「向上流」是否我們值得追求的目標？
嗱，咩叫「向上流」先？
這個問題好像多餘。「向上流」大概是香港人的普遍共識，肯定比普選更多人認同。「力爭上游」、「標杆人生」、「搵個有上進心嘅男／女朋友」。從讀書、事業、擇偶，無一不是「向高處看」。但接下來就要問，「上」是什麼意思？升職加薪有樓有車？50歲夠錢退休？可享受高消費生活？若以上問題的答案是「是」，「增加流動性」即令人較有機會，較容易達到這些目標。簡化一萬倍，大概就是「生活質素提升」、「出路多元化」、「較多自主生活」。
力爭上游，踩低旁人
這些都是很合理的願望。然而人人力爭上游，結果當然是勝者少，敗者眾。尤其當我們看看現今致富的手段——壟斷資源囤積居奇、收取昂貴租金、開設血汗工廠、推銷服務有限的保險等——無不是透過掠奪他人的勞力致富。事實如此，那些滿口「努力就會成功」的人，當然無法解釋為何成功人士多靠祖上積德，更無法解釋為何眾多日做12小時以上的打工仔仍然居無定所。所謂的獅子山精神，說穿了不過是踏著他人上山罷了，然後與張宇人吳亮星之流同流合污。
個人努力，商家收穫
喂大佬，我都係想老老實實有份算係咁嘅工有得儲下錢，冇諗過搞嗰啲去剝削人啵！好吧，那我們逐項算算，你想在香港憑個人努力解決生活問題，會遇上什麼困難。買不起樓？找份好工吧！找不到好工？進修增值自己吧！打工被剝削？吃得苦才會成功！擔心積勞成疾冇錢醫？買醫療保險吧！退休沒保障？那就要趁早儲蓄，甚至養兒防老了。在這每一個環節，你分別被地產商、學店、老闆、保險公司、強積金狠狠吃住。甚至死後，你也很可能葬在無牌私營骨灰位，不知何時被逼遷。
這些訴諸個人的論述均迴避了最核心的問題——為什麼一個富可敵國的城市無法為市民提供基本生活保障；而在人人憂慮為求自保的過程中，誰人得益最多？不回答這個問題而只看到眼前的困境，不會有任何出路。
爭取平等，共同進退
那怎麼辦？我們又要回到文章開頭，談到向上流背後的真實願望：「生活質素提升」、「出路多元化」、「較多自主生活」。到底是否只有向上流才能達成這些願望？顯然不是。「提升生活質素」和「較多自主生活」，說到底就是透過增加公共醫療、房屋、教育、安老來減低市民的生活開支、削減工作時間、限制財團盈利，令市民有更多自行支配的時間和金錢。這些措施並非石破天驚，而是在多國推行多年的基本社會保障。而要達到「出路多元化」，則必須改變香港依賴單一經濟的狀況。
從這種角度看，香港人的生活困境並非來自個人的懶惰或不幸，解決方法也不在每個個人分別地跟從現有的「遊戲規則」。相反，理解到每個人都面臨類似的狀況，就知道這是普遍的社會問題，必須從改變制度著手。這種努力的結果，不會令少數人踩在多數人頭上，而是達致廣泛的社會平等。我想，比起向上流，這是更值得追求的遠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