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理解,學生也很辛苦,但係我冇到生意,就快交唔起租。究竟幾時可以完?」太子一間時裝鋪老闆娘愁眉苦臉。
今日落區掃街了解小商戶受影響的情況,順便派派單張解釋佔領的原因。雖然在佔領旺角的區域外,但大部分小商戶都反映生意少了一半左右。有幾個老闆一聽是示威者立即憤怒地將我們掃地出門。在佔領區的舖頭更慘,材料運不進去生意都做唔到,附近office只好去幫襯美心。無論是否認同佔領的理念,小商戶共同的感受是無奈:不是我的問題我卻躺槍了。小商戶資源有限承擔風險能力差,佔領居民區集中的地方影響不了大財團卻令自己人內出血。他們實在不明白,為什麼要佔領旺角那麼久?與香港的政治中心金鐘和灣仔,以及代表大資產的中環及銅鑼灣不一樣。旺角以民居、小商戶為主,與「政治」最大的關係可能就是傳說中的古惑仔了。28日晚之所以忽然佔領旺角,純粹是因為金鐘和灣仔被暴力清場而打起的游擊。
雖然近在咫尺,卻很少示威者/學生去和商戶談話,了解一下他們的感受,甚至嘗試獲取他們的諒解。當我們說佔領金鐘,佔領旺角,其實我們只是佔領了幾條行車線。佔領區與社區之間,橫著一條社會鴻溝。當我們在外面高聲批判官商勾結、地產霸權、大資本壟斷時候,小商戶在店內抱怨著同樣的頑疾。為何同樣的訴求,卻割裂了兩群人?可能對示威者來說,這些批判更多是宏大敘事,誰拿起大聲公都能說個五分鐘;但對於這些小商戶來說,這是每日都要忍受的切膚之痛。而現在,佔領運動是否正不自知地往他們的傷口上抹鹽呢?當我們底氣十足地說,工/學可以少返一天的時候,是否因為罷工/罷課對我們的影響還不算致命?而對於有些人來說,少幾天的生意,就足以令他最後一無所有。在一間完全空的餐廳裡,老闆憤怒卻冷靜地對我說:「我辛辛苦苦儲了十幾年的前,好不容易開自己的店,結果剛開張結果你們就這樣搞,完全沒有生意。」另外一位多謝我們為香港上街的老闆說:「一旦垮了,就好難再來的,你們明白嗎?」
我們明白嗎?
爭取民主的確要付出代價,而且可能是很大的代價。但我們應該追問,是誰在付出代價。我們以為瞄準了敵人的時候,是否錯傷了自己人?是否應該重新思考我們為什麼仍然在佔領旺角,並且越佔越大,當金鐘、銅鑼灣已經開放的情況下?
更值得思考的是,為什麼雙方實質有著同樣的訴求卻漸行漸遠?或許除了讓人覺得很高遠一人一票,我們還要繼續拆解民主的其他意義,並讓它們成為動員沉默大都數的有效framing.而如何傳達給這個基本只從CCTVB只言片語了解情況的群體,又是對與我們的社運想像力的挑戰。大大的橫幅寫上風雨中抱緊自由讓我們很感動,外面的人看著卻是不明所以。
可能在我們佔領旺角的同時,旺角正在離我們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