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研討會在城大舉行,坐滿整個講堂
去年開始,《文匯》、《大公》兩報連番攻擊科大的教授成名,繼而攻擊港大民意研究計劃負責人鍾庭耀,最新一位受害者為中大政政系的蔡子強。大學教育關注組特邀得三位「受害者」出席《建立文明的公共討論空間》研討會,回應近期風波,論壇也有香港城市大學當化中國研究計劃協辦。
主持人、中大政政系教授馬樹人作開場白,他指出基本法第34條及137條均有保障學術自由,後一條更特別提到「各類院校均可保留自主性並享有學術自由」。然而,從2000年特首干預港大民調的鍾庭耀事件始,十多年事件不斷。2007年教院風波,教育統籌局以威嚇手段,干預教院學術自由。馬樹人指,這是司法史上第一宗關於學術自由的判決,而夏正文法官判辭也確認時任教統局的常任秘書長羅范椒芬的行為干預的「不恰當」。馬樹人說當時他們編了一本非賣品的書籍,叫做《香港學術自由第一案》,在2011年7月出版。他當時說,不希望將來社會公眾會有需要來翻查這文件集,因為那便很可能是學術自由又再受到衝擊的時候。料不到同年11月,《文匯》、《大公》向成名展開攻勢,又出現浸會民調事件,郝鐵川出言批評鍾庭耀的民調。馬樹人指今次研討會是一個機會,去討論學術自由的內容及界線、學者和公共知識份子的關係和分別,以及學者參與社會甚至政治事務時的身份。
在中大教育學院任教的蔡寶瓊接著發言,她說近來學界陣陣寒風,但她說自己是無可救藥的樂觀主義者,仍然對建立文明討論空間有期望。她用四日時間看幾百份《文匯》、《大公》報章,這些報章對學者大肆批評,說成名私德敗壞,是無良秀才,鍾庭耀則是政治騙子、數典忘祖。政協劉夢熊的文章,更提到科大校董會是否不應容許成名繼續任教。蔡寶瓊說這些文章令人產生恐懼。其實,根據2009年教院風波事件夏正民法官的判辭,並不如當時大部份傳媒報導所指羅太的干預行為「獲得平反」。他們大學教育關注組幾位在當時的《明報》寫了判辭導讀,夏正民其實是提出了清晰的法理依據,認為高官不是不能就院校事務發言,但前提是不要出言令人不安。蔡便指出特區高官算是文明,主要在報章寫文章回應一些學者見解,她樂見這種討論。
蔡提出一個例子,說明如今的這種「恐懼」,有一位「阿嬸」買多了一盤桔,轉贈予鄰居,鄰居樂以接受,但假如贈桔的不是「阿嬸」而是金毛飛,這樣便會很令人害怕。她指出,中聯辦背後代表的東西十分嚇人,包括一個中央集權的政府,遠的文革不說,近來被囚的知識分子就有陳光誠、劉曉波。
鍾庭耀,提到自己負責的「香港市民身份認同」調查,被指為不合邏輯、不科學。他指出整個調查共有十三條問題,另加九條個人背景資料的問題,被中聯辦宣傳文體部部長郝鐵川認為有問題的只有1條,便是第1條「你會稱自己為香港人、中國人、香港的中國人,定中國的香港人」。然而,調查所得出的「港人對中國身份認同感跌至新低的根據」,是第二及第三條問題,這兩條問題分別要求受訪者以0至10分去表示香港及中國人的認同感。鍾庭耀指對他及調查的批評,連起碼的事實也不清楚。他憶述自己面對的第一次民調事件是2000年,與今年2012年同是龍年。回想再早一個龍年,則是1988年,當時因為八八直選,政府成立了民意匯集處。他寄望下一個龍年不再需要再處理又一次民調事件/風波(後有講者戲稱2024年或許已沒有民調!)。
接著是科大的成名教授,他說自己已超越吳志森被《文匯》及《大公》以七一篇文章攻擊的記錄,有一些批評他的文章,更是直接寄給他學院的院長,又有一些文章貼在科大民主牆,卻故意撕去《大公報》的字眼。成名指自己一直支持非暴力抗爭去爭取民主,他對於自己被指為違法違憲的五區公投歌功頌德,只是根據全球及本港民主的研究,政府甚少在沒壓力下建立民主制度。他認為五區公投推進了香港民主的發展,當時余若薇及曾蔭權就政改問題辯論後,民調顯示對政改方案持反對意見的近五成。又有七成市民支持不遲於2016年廢除功能組別。中央在壓力之下,被迫透過中聯辦與民主黨及普選聯談判,容許2017年有所謂「普選」。當然,中央政府直到今日仍拒絕承諾不對行政長官候選人進行篩選,又有中央官員指功能組別與普選無衝突,並堅持行政長官不能有政黨的背景。他表示自己政見或與某些政黨相近,但這只反映他與某些政黨有共同價值,並不如某些批評所言「為政黨服務」。他表示,批評權貴的學者一旦噤聲,我們的社會就會成了歌功頌德、充滿謊言的社會。
第三位講者是中大政政系的蔡子強,他表示自己思前想後決定出席,原因是近日的蝗蟲論感受深刻。他說學者或許不知民間疾苦,沒經歷孕婦找不到床位的焦慮。但蔡子強認為很多問題可以從公共政策層面討論,例如是否沒有足夠醫療設施、曾蔭權提出的發展醫療產業去拓展商機是否有問題、自由行帶來大量遊客拉高租金,迫走很多市民都相當珍惜的環境如小商店等。社會可以討論醫療設施應對本地人優先,以及謀求對策在邊境堵截雙非孕婦,但是否需要變成情緒化如「蝗蟲」的形容?他認為「蝗蟲論者」辯護說只是講一小撮人,根本與事實不符,在鬧市唱「反蝗」歌,便是針對一般的自由行遊客。言語的挑釁性已經超越所有言論自由的層面。蔡子強認為這些行為與孔慶東罵港人都是狗沒有分別。在這個矛盾不斷的環境下,特區政府什麼也沒有做。他呼籲,一些政黨面對這些問題或有顧慮。作為知識份子甚至是學生,是否應該為此努力?他認為當下是重要的時刻,大家要在事件未惡化的情況下做一點事。他假設,如果「唱蝗」團遇上一個人脾氣不佳的遊客,發生肢體衝突而報章報導,事件便會不斷升溫。國內媒體也很鼎沸地關注這件事,香港放孔慶東在頭版,內地一樣會將「蝗蟲」廣告放頭版,這樣下去結果難料。
台下發言的不少也是政治人物,如教協會長馮偉華、公民黨議員吳藹儀、民主黨的單仲諧。工黨何秀蘭則提到,九七前後《大公》、《文匯》的角色已有轉變,吳志森的下場是一個好例子。她重提當年的基本法廿三條立法,限制的言論是包括學術期刊的。何又提到她最近審議的公眾娛樂場所牌照條例,訂立於1919年,其實規定演講或故事講說如沒向食環署申請牌照是犯法的,刀早置於頭上。如今社會動用仇恨語言,她也認為會破壞言論自由空間。
台下也有不少學者,包括當年教院風波的教院老師葉建源,是當時羅范椒芬要炒掉的其中一個人。當時的院長莫禮士不讓他知道,令他安然繼續教職。他回憶當年沒有任何恐懼,因為輿論體制協助他。葉認為體制本身十分重要,不要讓大家孤立地面對。中大社工系的黃洪表示,在吳志森事件上,新聞界、學術界反應都少。他最害怕寒蟬效應,人人不出聲。例如最近如果你持反蝗論的話,會是萬箭穿心。他提到在文革後期,人民決定不再說假話,但同時不說真話,結果成了整個制度的幫兇。黃洪認為學術風骨除了不說假話外,也要勇敢地講真話。中大政政系的周保松指,近來是他人生中承受最多攻擊的日子。有些同學在談到蝗蟲的議題上,眼神也有恐懼,有意見也不敢表達出來。甚至有新移民同學私下寫信告訴他十分害怕。理工大學社區學院任教的陸潔玲提到,學校常常說他們不是學者,只負責teaching duty。她認為公共討論空間不是本身就存在,而是需要很努力去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