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本盛
《2007泛民選委箍票記》發表後，收到一位舊同事電話，她對代表教協出選而要自掏腰包一點，表示詫異，她原來一向以為既然代表教協出選，自然是由教協出資，「反正現在你們教協這麼多錢。」我忙不迭澄清，早已離開教協經年，不要動輒再說甚麼「你們教協」，至於教協近年多錢，我也只是讀報得知。
不必諱言，近年頗在媒體上讀到一些報道，給人以教協「人多勢眾」、「財雄勢大」的印象，我不知這是否今天教協中人有心營造的效果，我只記得，十多年前初到在教協協助撰寫立場文件時，為申明認受性，每喜列出教協代表的會員數目，甚或申明為香港最大教師工會之類。唯後來有一次，有教協中的朋友提點，這等說話既與立場或主張的合理與否關係不大，卻又容易予人一種自吹自擂的霸道印象，聽後我覺十分合理，以後非必要時便不再多提。
無論人際、團體以致國際關係，行事、觀點以合情合理為佳，動輒以財力、人馬衡量，實在不必，棄是非論斷而以人馬多少較量，難免讓人聯想到黑社會「班馬」之類的行徑，是否足為一個教師工會所恃，似可三思。最近區議會選舉，建制派的候選人很多都不參加競選論壇，大有單憑數人頭足以勝出，放棄理性說服，莫說辯難，如此選舉策略，即使最終勝出，也實為公民教育的惡例，難為還有論者說是選民成熟的表現。
回說教協之實力，當然，若是事實，偶爾提及可謂無可厚非，經常掛在唇邊，則難免舞刀弄劍、窮兵黷武之譏。孔武有力者，應常存謙卑，似乎矛盾，實乃統一。職是之故，歷年來教育界各種選舉，包括教育專業人員操守議會、行政長官選舉委員會等等，教協一向都沒有贏盡所有席位的籌謀，據我所見，就是一種讓出空間的戒慎之舉，不像某些生意人，事事要贏到盡、賺到盡。據聞當年論及早已胎死腹中的教學專業議會，教協也曾主動提及類似的思路。當然，教育界立法會議員只得一席，另當別論。
至於出任公職，由在會內理事，到向外代表教協，都是自掏腰包的多。我記得，九十年代末，教協力推「品質圈、增值、校本競賽」的改革主張，有理事就承自己外遊之便，代表教協與英國的行家交流，算是一種「私費公用」吧；數年前我代表教協出席美國教師工會(American Federation of Teachers, AFT)的全國大會，也沒申領過一分一毫。箇中理由，本於我所認識的教協會一向的「勤儉辦會」的方針，也是和教協中人人所共知的「搵食行遠啲」一脈相承。
外人或者有所不察，我卻深知教協的財力來自蠅頭小利的點點滴滴，分散和累積的特性，也是財政獨立的根本，只有這樣，既保證了處事的自由意志，也置組織於各種利益交涉之外，哪怕是絲毫空穴來風，也從不能吹起過。秉承這種思路，我在教協曾經協助建立專業發展中心並營運了四年，雖不能大展鴻圖，趁「市場需要」之便，但四年均做到了自負盈虧，收入剛好和包括自己在內的職員的薪酬打一個和，沒有為教協製造過任何額外的財政負擔，反而在發展中心的事工之外，賺得一點時間和空間仍舊參與政策論爭，或進行協助前線教師的事工，滿足感不可謂小。
由此可見，競選而自掏腰包，於教協而言自份屬理所當然。不過，做事向來需要物力，時移世易，資源需求也許於今尤烈。舉例說，今天在大學所見的各式活動宣傳海報或橫額，電腦打印已算較為簡樸，精美印刷達專業級數的海報更屬平常，卅年前箱頭筆、毛筆大字的書寫，早成絕響。於此我毫無懷舊之情，所感的只是箇中的資源含意。
「沒錢萬萬不能」的思維，也許比「勤儉辦會」更切合時代的需要。據聞教協的職員編制，尤其講求知識密集工作的崗位，近年頗有擴充，人力充裕自是當然，人才濟濟屬合理希望，總言之，早已不是昔日篳路襤褸的情狀可比，這當然值得欣喜，因之我對教協的教育政策和專業發展的工作，更是充滿殷切的期待，好像教協最近出版的教研系列二書，選材雖有一點明日黃花、老生常談之嘆，但也足以成為歷史記錄，和過去以出版為蝕錢業務因此敬而遠之的舊思想，正屬南轅北轍。
在勤儉辦會的思路下，以往強調理事不脫產，一來可以保持前線脈博，二來堅持「搵食行遠啲」的原則，簡言之，如上所述，只有帶錢來做義工的份兒，從沒拿著數的機會，這一點，有時外人看起來，特別在香港事事講求回報的功利社會，可謂不符社會大勢。不過，為了追趕時勢，最近偶然有學運中人相告，近年教協於此也有所革新：某政黨的明日之星，擅長地區組織工作的一位，亦為教育政策發言人者，已加盟教協，擔任全職職員。職員，當為受薪的身份；全職，則為心無旁「務」之意。如果可以及早栽培為第N梯隊，當為美事，若能工作得力，更屬錦上添花，即使其志不在教協，只要不礙會務，也算是教協善用資源來為友好政黨哺育人才，也屬一種對社會整體的回報，其靈感或出自曾蔭權的委任副局或政助等人的做法，起碼和行政長官辦公室特別助理相類。於此，會員也許不會計較，也斷非「搵食行遠啲」的舊思想可以輕易抹煞的。
思想、方針要適應時勢變遷，奧巴馬以改變為口號，深獲國民支持，一舉勝出總統選舉。已有近四十年歷史的教協會，難免有被譏為保守的時候，不過，就目下所見，該會其實早已悄悄響應奧巴馬的號召，新時代下要有新思維，例如財雄勢大可以作為花邊新聞軟銷形象，任命人事亦改為「紅先於專」，比起文革的「又紅又專」，教協會倒算是青出於藍吧。(2011.1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