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Tony
中大泳池畔,有一間小賣店。店裡賣的食物不奇,無非魚蛋燒賣雞脾等等,但這間小賣店有一個奇特的名字,叫「女工合作社」。
同學暱稱「女工」的這家小賣店,已經成為中大的一部份。女工不單是游泳過後或天地堂間的下午茶好去處,夜裡又開至凌晨1時半,是宵夜勝地。為了讓一班女工姐姐﹝音:遮遮﹞可以乘尾班車回家,有一班熱心同學無償負責11時半至1時半的店面運作;樓上的中大報社甚至備有鑰匙,一眾編輯工作至夜深時可以下去開門,煮食付錢找數一概自行完成。
「你地又信下我地,我地又信下你地啦。」社員秀琼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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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和一頭銀白短髮的秀琼在女工旁的學生中心坐下,我替她扭開手上的檸檬茶樽,她笑咪咪地插下飲管,動作有點緩慢。
「我在這裡工作很久了,從最初開始的時候。」「那即是多久?」「十一年啦。」
她啜口茶,續說:「我原本做電子錶的,可當時工廠北移,許多婦女都失業了。剛好有朋友介紹這份工作,我就來了。」
秀琼有一個女兒,丈夫在學校內當校工,處理維修之類的工作。兩夫妻收入不多,住在公屋(雖然已經買起了不用交租),平日生活還可應付,但大學放暑假時,女工生意冷淡,手頭就比較緊張。
當然,最艱難的是女工一開始營運的時候。「當時甚麼都不懂,未試過做這種工作,每個人都未試過搞小賣店,又未接觸過合作社。」記者問,在合作社,所有人要一同管理企業運作,甚麼都要傾,不是很辛苦嗎?「都要慢慢摸索過來。」她一笑回答,雖然輕描淡寫,片言隻語間卻已表露許多辛酸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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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工姐姐們經常都要開會討論營運,但生意不是她們開會唯一的議題。
「我前一陣子來女工買撈麵,剛好你們在開會,我聽了一下討論題目,咦,竟然是佔領中環!其實你們在談甚麼呢?」
「我唔識架!」秀琼笑說,但又接著回答下去:「我們去了聽陳健民教授講佔中,所以便討論一下。」「社會平時有甚麼大件事,我們都會傾下。」記者和她從佔中談起,漸漸說到秀琼對普選的一些政見。
「有普選之後,你期望特首可以怎樣幫到你?」秀琼思索片刻,回答說:「不是說一定要幫到我,要看他的政綱怎樣幫到社會、幫到香港。」
記者再問深一步,幫到香港即是怎樣呢?「我不知道呢,譬如說,住屋問題不要像現在一樣啦,還有監管,像大老闆吧,大老闆如果監管得好,工人就不會這麼淒涼。」「無論甚麼角色都好,只要有良心,就很好了,能幫到社會。」
秀琼連接說了好幾分鐘,雖然內容有點重覆,她又左一句「我不知道」、右一句「我不清楚」的,但還是聽到她對特首的不少期許。記者覺得有趣的是,她很喜歡用「大老闆」來比喻,又說能夠體諒特首艱難,因為做起來往往比說要複雜。我想,真不愧是「勞動者自主,共同管理」的合作社社員,確是有種身為管理者的氣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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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訪問開始不久,但她手上的飲料已經空了半瓶,並顯得有些疲倦。
「我這一年來沒有工作多少呢。」她偶爾說到。
記者好奇問她為什麼,秀琼答道:「這個,怎樣說呢,我一年前患了癌症,是乳癌。」記者一驚,問她身體可還好,她說經過一年療程,已經好了,但要準備退休。這天剛好是她最後一天上班。
記者接著問她生活可有受影響,她只溫柔地笑說:「可以、可以。」「多謝你關心啊。」總是一貫的淡然,像說著這些都沒有甚麼大不了的。
訪問就此完結,她慈祥地微笑點頭,慢慢踱步回到她待了十幾年的店面,渡過她最後的工作天。
這次訪問,是記者功力所限吧,沒有問到多少特別的,甚麼大學生要幫社會、做人最要緊是良心,都是些老生常談。但由一個應該在說著許多沉重事,卻說得風輕雲淡的老婆婆講起來,特別叫我印象深刻。希望她退休愉快。
(編按:本網編輯擬題。主題圖片來源:婦女動力基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