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新年前,我與男朋友提出:「不如我們分開一段時間吧。」
其實我們間沒有發生很大的問題,但那種不開心的程度令我覺得呼吸不來,到一個程度,我不想和他一起。
我說:「我們一起很開心,但我的不開心還是較多。」
我告訴他:「其實你在Facebook post 那篇《昨晚,我在港大介入了一場種族仇恨》,我沒有看;我按進你的Facebook,看到後就立刻關了。」
其實這不準確,我是用了5秒速讀,才關掉「01」的原文和他的Facebook page。那5秒幾乎就是我的情感上限,我的眼淚也流了一整晚。
關掉不看,基於三個原因:
一、文章所述的,我在他那哭掉一包紙巾的車途上已聽過,並給他提供過輔導(那時,我還提醒他認為自己是「nobody」是錯的,因為他從來都是和希望自己是「somebody」)。
二、文章的敘事方式,充滿自己的影子。
三、文章寫得好,並且很受歡迎。
為甚麼我不想和他討論,不想理他關注甚麼公共議題?為甚麼那三個原因令我那刻立刻關了文章和他的Facebook?原因有二:
一、他的威權(authority)
我們很親密,但有時也會吵架,通常因為討論「正經」事(例如公共議題)吵架。我不喜歡他以自己政治參與、公共識見的文化資本來否定我對議題的看法。
例如年假前,我們也吵了一次。對於「港大罷委」一事,我給他提了點意見,他一開始就已經說「沒用的」,我給解釋,他說那事情不是這樣那樣,我不明白,是「沒用的」。
我開始生氣,我說:「你為何又以你的authority來壓我?」
他說:「是否我不接受你的意見,我就是用authority來壓你?」
他不接受我的意見,其實他認為那處境用不著,不是我的意見不好,但這也是我開始向他發脾氣時,他才開始解釋。我憤怒,是因為他往往會先否決我,證明我多麼無「sense」,而不願意站在我立場看,我就是這樣看這件事,因而欣賞我有這種看法。
我說他用authority來壓我,他怎樣也不明白,他沒這種感覺。
一開始,我和他的討論已經不是對等的,他的政治參與、其得來的經驗和看法、他正參與的事務、所處的位置,有哪一樣不是他的資本?有哪一樣不是把他給他更大話語權、放他在更高的權力架構位置?
簡單點說,就是:「我知得多,所以我明,所以我合理。」
如果是朋友、同事間討論,我覺得情況可能不會很遭。在情侶間,事情顯得非常不同,因為那關係是更親密,更影響個人情感的。我知道好多女人會完全接受這種對話。。。溝通方式,我不明白為何一個女人可以接受自己的男朋友站在高位對自己說話,和談話時只會處處顯出自己的見識。
這種authority的問題是解決不到的,但傷害是可以避免的。若果能把「我知得多,所以我明,所以我合理。」變成「你的看法有道理,但現時有ABCDE局限,可能未必可行。」,甚至「我有這種看法,你幫我手想想我這個看法是否合理?」,兩者在階梯上的距離是可以縮短的。
自此之後,我不再看他的Facebook,不想關心他參與的公共事務,盡量不與他作任何議題式的討論。
二、我的自尊
按下《昨晚,我在港大介入了一場種族仇恨》的連結,5秒就關了,感覺差到不能再差。
雖然說不要去看他的Facebook,一次的心癢,就立刻換來這種難受的惡果!
我一直咀嚼和消化自己的感受,起初我想,我妒忌他得到很多掌聲。而我的妒忌是源於我這些日子沒有做出任何成就,我的自卑。
這說法只說了事情的一部份,因為我還要了解為何我會妒忌、為何我都需要有(我想要的)掌聲。我跟信得過的朋友談及這感覺,我們一起分析。我又問自己,他對我來說是甚麼,我第一感覺就是「threat」,我不喜歡他的地位,他得到的掌聲,我感覺很被threatened。
我對男朋友說:「我不喜歡活在黑暗裏。我不喜歡活在別人背後、影子裏。」
很厭悶,我對自己的感覺也很差,我也需要掌聲。我不是想做甚麼「背後的小女人」,我要有成就,我覺得現在的自己完全不能threaten到對方。
「兩個人有甚麼要比較/比賽(compete)?」男朋友問。
兩個人一起是不能不比較的。我不想submit to我的男朋友。
兩個人一起是不能不比較的。比較令自己意識到,並且增強個人價值和自己的市場價值。
我覺得,一段感情關係裏,個人成就非常重要。對於不能威脅到男朋友的地位,我覺得自己現在一點bargaining power也沒有,市場價值很低,不高/矜貴。長久下去對方是不會珍惜、和欣賞自己。
當然,在一個陽具社會裏,若果自己得的掌聲比男朋友/老公多,對方就會追擊自己,慎防(外面的人覺得)他們陽萎。簡單說,若果threaten到他們,他們就會和自己「反檯」。而事實證明,每次我challenge男朋友的authority時,他也會很惡地跟我說話。
但是,若果要讓對方高於自己來避免「反檯」,那我寧願不要那愛情。
男朋友不明白為何我總以「權力」(power relationship)來理解我們的關係。他對我其實很好的,很關心我,也很支持and支援我追求更高位置,我深受感動。但我沒其他選擇,我不能不用一個「權力關係」的framework來看我倆的關係,因為 — 我不想自己受了委屈和壓迫也懵然不知!理性地敏感理解自己受壓迫,給自己一個選擇怎樣與對方相處和是否退出的權利。
每一次投入感情與另一個人談戀愛,我就更確信,拍拖是趟幫助自己提高自我,自尊和自信的經歷,而這過程中,尋求平等權力關係幾乎是關係中最重要的事。
兩人在一起,只有愛,是不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