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搞我的論文,繼續亂七八糟的讀許多有關或無關的書。近來論文的進度比較慢,讀書的速度卻非常快,豆瓣的內容不斷更新,許多書都不會在版面留太久。
梁文道最近提到菲利普.貝松(Philippe Besson) 的《由於男人都不在了》 (En l’absence des hommes),小說講的是少年與中年男人之間的勾引﹕「是甚麼使得一位不過十六歲的男孩吸引住了普魯斯特,甚至與他平起平坐,不分軒輊?是他的美貌。一個美麗至極的人必定見過人間所有的諂媚與心計,了解一切可能的手段和交易。所以當他到了十六歲那一年,其實已經有四十五歲那麼老了。而且在他眼前,眾生莫不陰暗,他不知童真,也不信單純,所以美麗是危險的。所以普魯斯特喜歡的,不只是容貌,或許還有這種世故與危險。」噢,我終於明白一句從前沒有弄懂的話﹕” 少年子弟江湖老”。梁文道本身算不上是美少年,但少年出道,讀此也就難免感懐身世。
不過,我最近最喜讀的,倒是芙洛兒‧雅埃吉(JAEGGY Fleur)的《管教的甜蜜歲月》﹕
简介 · · · · · ·
一支崇拜亡靈的異端。一襲以自己的肌膚刺繡的蕾絲殮衣。一群高校女寄宿生耄耋的花樣年華。
我,一個無名的敘事者,十四歲時就讀於鄰近湖畔的一所寄宿學院。時間漫長無邊(我還在坐第七年的牢)。
回憶猶如一間停屍室的守靈夜,我,從八歲到十七歲,就在一間間的寄宿學校耗掉黃金歲月。隱約中,事物的輪廓浮現,一個疏離的父親,老是坐火車在瑞士國境裡游走,「復活節我回家,家是一間旅館」;一個幾不見蹤影,卻總是以限時專送信下達指令的母親,「巴西那邊又來了幾封信,下達一些新的指令」;老窩在床上懶洋洋等著入睡後有男孩來邀舞的室友,沒有名字的德國女孩,「她喜歡在床褥溫暖的氣息裡縱容自己」;一個非洲國家總統的女兒,像小玩偶的黑人小女生,「我看她採了一把小黃花,她把那把花攬在臂彎裏,溫暖它們,讓它們沈睡。那把黃花抱在她懷裏,像抱個小娃娃一樣,唱著一首輕柔的搖籃曲,她的眼神呆滯而渾然忘我」;紅頭髮的比利時女孩,愛找樂子快活的米雪琳,總是爹地爹地,「她摟著我,親了我一下,她大概也這樣親她的馬」;以及那麼完美的女孩芙蕾德麗克,「她的容顏猶如磨亮了的刀劍,包覆著骨頭的皮肉變得有稜有角。她讓我想到東方夜空裡的一彎弦月。在人們熟睡時她割下他們的頭顱。」
在二次大戰後的瑞士,阿彭策爾透芬鎮,「村裡那條馬路,頭尾相連。Wir wollen kein Glück,你會聽見村民以德文這樣說,意思是:我們不奢求好運到來。」時而閃現刀鋒般野蠻的幽默:「有個女生爬上我的床。她整個人很熱,我將她推出床鋪,她像隻睡袋掉了下去。」在抑鬱的筆調當中,《管教的甜蜜歲月》是一闕花樣年華的天鵝之歌。
作者简介 · · · · · ·
1940年出生於瑞士蘇黎士,定居於義大利米蘭,是一位極其隱諱,而自我風格強烈的小說家。1968年出版她的第一本小說《口中手指》(Il dito in bocca),當時奧地利最重要的女詩人小說家英柏格.巴赫曼(Ingeborg BACHMANN, 1926-1973)就寫到:「這是一本與眾不同、非比尋常的書,她毫不在乎任何文學流派。
她擁有對人對事那令人欽羨的敏銳目光;混合了漫不經心的輕浮和深具可信度的機智。」三十多年來,她經常五到十年才出版一本新書,截至目前共出版七本書。這些小說皆如《紐約客》的書評所稱:「篇幅小、高度濃縮,而精準」,而且皆具有一首散文詩那種精省、難以忘懷的體質。在其寒冽的文風底下透出狂熱激情,猶如燃燒的乾冰,正像她在1989年出版,榮獲多項文學獎的傑作《管教的甜蜜歲月》(I beati anni del castigo)裡寫的:「然而引領我們更趨近我們要害的,唯有狂亂、易變和疏離,然後是要害命中了我們。」這本小說描寫在寄宿學校渡過童年和青春年華的女孩,其日常生活慘澹而陰鬱的田園詩篇,《今日世界文學》稱讚它:「微妙纖細地盈滿一種失衡、瘋狂的特質,而且對編織的同時也在拆解的情感有著細微的著墨。
雅埃吉的文筆,優美簡約而冷峻,以我的口味,我實在沒有理由不喜歡。 簡約,是因為洗盡鉛華, 冷峻,是因為看透世情。《管教的甜蜜歲月》的敘事者,年紀不大,也不漂亮,但口吻”已經有四十五歲那麼老了”,雖然並不徹底,像少年與中年揉合而成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