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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棕:小亞細亞舞蹈網絡:亞洲獨舞演出的交流平台

文:小棕

七歲了,一個當代舞蹈交流計劃,能夠繼續成長發展,是一件不簡單的事情。試想想,你在今年生了一個小孩,但你不能確保下一年可否養大他,因為政府對計劃申請只會逐年審批、逐年撥款,對一個持續的交流計劃來說,是多麼的荒謬。

城市在舞動中交流
小亞細亞舞蹈網絡由1999年舉辦至今,一直以獨舞及小劇場的形式,作為來自不同城市的編舞/舞者在巡迴演出中交流的基礎,由最初的四個主辦城市,包括香港、台北、東京及墨爾本,增長至於2001年加盟的首爾,再發展到去年參與的新加玻,共六個城市,令這個交流計劃的策劃伙伴和地域視野越添強壯。實際推行的情況是這樣的:每個城市各自派出一位獨立舞者,並負責提供演出的場地、行政、宣傳、技術支援、住宿交通及生活費用等,而每年則由不同的城市輪流負責帶隊,例如去年是香港,今年是新加玻,在各伙伴城市間巡迴演出、舉行工作坊和研討會。可以想像,多了城市參與,其實也增加了協調和統籌的難度。

因應不同城市每年爭取得到的資源及贊助,計劃會呈現不同的形式和面貌,例如在2000年及2002年,除了獨舞外,在巡迴演出的尾站,當各舞者熟落了有了默契時,他們會進行即興創作演出;到了去年,更在巡演之前一同集合於台北,在兩個星期內共同編演一支全新的作品,巡演的時間由以往約一個月增長至兩個月,是規模最大的一次;今年,不幸地澳洲的主辦單位拿不到任何資助,於是沒有了澳洲的藝術家參與,也沒有機會到澳洲演出,而表演形式則回歸基本步,只有五個獨舞演出,然後在第四站台北加上即興創作的演出。

縱然,在策劃和執行上存在著不同的限制和變化,但有一個理念和共識是不變的,就是為獨立編舞的獨舞新作提供一個有效的機制、一個巡迴演出的機會,讓各編舞在一同生活和交流的過程中,重新審視自己和創作,令作品得以延續生命;開放包容不同的創作主題,令觀眾可以在一晚之內感受亞洲區內不同文化氣質的作品。

自各精彩的五支生命旅程
來自新加玻的黃夢娜,是今年唯一的女性代表,散發出來的氣質也是非常女性的體驗,她的作品《維多利亞──單獨旅程》,先利用電視機畫面提供了另一個空間內真實的自己,然後利用電筒紫紅色的微弱光源,斷續地勾勒出四肢的輪廓,鬼秘而幽冥地將肢體的形象打在牆上,暗示了另一個生命隱約存在的狀態。進一步,電視機傳來切刀聲、肢體近鏡頭的畫面,黃由凝滯的無可無不可,發展至重複伸延的四肢再無法支撑下去的激烈抗拒和沉重的呼吸聲,那崩潰再對比著電視機傳來的快樂歌謠和自己在藍天大草原輕快奔走的畫面,好像一種令人窒息的自由,叫人不寒而慄。黃最後安坐椅上,彷彿是回服平靜,但原來這支舞正在訴說她數月前墮胎的親身經歷。黃有效地運用了簡單的道具和媒介,乾淨、從容、冷靜地為那未出生的孩子舞出一闕虛幻的搖籃曲。

來自台北的孫梲泰,是唯一探索和思考身體在舞蹈的語言內可以發生什麼可能性的一位,但他的態度絕不嚴肅,而是非常好玩、活潑和幽默。在《背叛筋肉記憶》中,他不斷的讓身體跑跳碰,時而快速揮動手臂像快要脫掉的樣子,時而重重的跌倒地上,突然又將身體凝往、靜止,慢慢地看看這個身體、這個世界。歌曲響起唱道向你的感覺微笑,他又繼續把玩身體各種可以表現的動作和力量,最後更將動作融入謝幕的掌聲,很聰明,將身體技巧的包袱脫掉,動作/舞蹈其實俯拾皆是。

接著是來自東京的笠井瑞丈,《黑夜娃娃》以一個分不清虛實的夢魘為內容,笠井既是人,也是物,他在頭後戴上一個傷心娃娃的面具,面具面向觀眾,笠井則細緻地扭動雙手和身軀,於是觀眾看到的是曲折離奇的物,人的身體則努力地企圖在黑暗的意識中甦醒過來。音樂也同樣暗示了這種詭異的氛圍,優美的旋律卻混雜了行雷閃電,很有日本舞踏的風格,笠井的演出亦不知不覺地有著像一種儀式性的表現。

香港有著主場之利,來捧王廷琳場的舞迷特別多,單聽對他的掌聲音量便知。《哭泣天使》貫徹他一向由心出發的感性舞步,不斷往各方奔走,生命雖然沉重地呼吸著,但他伸手,觀眾便溫柔地送上安慰。演出有著他成熟的舞蹈技巧之外,還溢滿浪漫之情。

最後來自首爾鄭硯秀的《物之輪迴》,用純舞蹈表達了有關存在、輪迴等生命意識的問題,非常突出。他赤裸上身,強調上半身細微的肌理運動,動作看似簡單,卻需要精細的控制能力,以傳輸一種流暢但充滿張力的質感和能量。他利用不同的光區,營造人生交义點,像生命的指揮家,時而平靜時而激烈卻無始亦無終地帶領觀眾走在無法逃脫的輪迴之路。

整體來說,雖然各自各精彩,但不同主題的配合,首尾呼應的生命旅程,五齣獨舞彷彿又能化成一體,尤其是五位編舞的音樂處理都很相似,均在主體音樂之上,混以多重感覺剛剛相反的聲效,隱藏著更多的暗示。

攝影:張志偉 / popa-gala.com

(本文刪節版刊於2005年10月2日明報生活副刊「好唔好睇先?」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