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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台DV的媒體實驗

180台DV的媒體實驗

【文:鍾靈】

一場媒體實驗

180台DV,180雙小眼晴。拍出來的,是怎樣的世界?

《180台DV的故事》是一齣公益紀錄片,由張藝謀執導,內地學者卜衛作顧問。電影的賣點,不在製作團隊,而是電影的拍攝方式——整部片子,有九成的鏡頭素材,取自一群小孩子拍攝的影像。

這場媒體實驗,由聯合國兒童基金會策劃,本意在以小孩的視角進行公益調查,同時透過電影製作,從另一種角度切入當代中國的社會問題。項目地點在四川省蒼溪縣,為西部偏遠的地區。每一個參與的兒童,經過基本拍攝技巧的訓練後,會被分發一部DV,分兩階段按自己喜好拍攝。

這場實驗,沒有刻意尋求一致的畫面,卻巧合地組構一個不平行的時空。

留守的距離

計劃的第一階段,孩子們被邀在學校嘗試互相拍攝。

「你和誰一起住啊?」「爺爺、奶奶。」

製作人處理第一階段的素材時,這一問一題,老是常出現。老少一簷下,還有在外的流動打工者,三組人的命運,兩句話就串連起來。

計劃的第二階段,孩子們被邀請拍攝自己家的生活。

有一個孩子,希望拍村的全景,只落得一個沒有村民的空鏡。有一個孩子,鏡頭成為他自娛的玩具。爸媽不在,自己起床打掃釣魚,玩自製秋千,就一整天。這樣的日子,日復日流轉。還有一個孩子,追著小狗一直拍,鏡頭後溜出這番話:「小狗你真孤獨,一個同伴也沒有…你又要走了,再玩一會兒吧。」

拍攝後期,是春節前後的時份。漂泊的人,終於回家。人類歷史上最大規模的遷徙,原來每年都在這片土地發生。每一列歸途列車,車廂內人和行李的夾縫,縫補留守城鄉世上最遙遠的距離。筆者最深刻的一幕,是手執DV的兒子與母親的一段對話。

「家裡還是城裡好?」

「家。家裡好。」

「我長大也要去城裡嗎?」

「想你有更好的未來,你喜歡幹嘛就幹嘛,這個要看你自己。」

大概往城市打工的父母,都抱著這點點卑微的願望。城鄉差距,是對中國整體社會發展的描述,也是一種真實無比的分離。發展巨輪一直滾動,濺過的不單是工廠工人的手指頭,血肉軌跡的生產線底下,是子女與父母的分隔線(電影當然沒有出現血肉橫飛的場面,但相信總有朋友略有所聞這類血汗工廠的新聞報導)。一年甚至兩年才得見一次,漂泊者都深信,分隔的代價總有回報。雖然在家千日好,但為了更美好的未來——不屬於自身而屬於孩子的未來。然而,這份對未來的想像,在被資本嚴重剝削、工人權利保護不足的社會處境,能否如願兌現?

媒體的社會力量

留守兒童及相關議題以外,電影最大的一個啟示,是媒體在社會發展的力量。

以小孩子為拍攝主體的紀錄片並不罕見。近期香港紀錄片《子非魚》是一例子,當中亦穿插數個由孩子拍攝的鏡頭。但《180台》與之不同,在於所紀錄的是一整個媒體教育(media education)項目,DV機本身是為學生充權(empowerment)的工具。

專業團體先培訓教師,再由受訓教師將拍攝的基本功傳授,小孩子的拍攝也不全是無的放矢,要把拍攝的重點放在家裡的生活。透過六個月不間斷的嘗試,孩子掌握拍攝技藝的同時,也是一種與自我產生情感對話的過程。片末提及,項目實施後,學生們比以前更加熱愛學校,樂與人交流,並善於觀察和思考身邊的事物,改變了農村兒童的精神風貌。

除卻孩子拍攝,電影尾段的放映環節,也展現媒體在推動社會發展的潛能。不論是公開放映會的大眾,或是在家看獨立放映的孩子們,甚至是觀影的我們,全是透過網絡媒體,才得以看見本被隱沒的一面。傳播學者邱林川提出,在手機與互聯網普及的網絡時代,社會福利要預設信息傳播與交流,是新型網絡社會條件下的一項基本人權。這種人權,不單是保障中下階層群體的信息需求(information needs),更是讓他們表達和被聽見的一種權利。

媒體在香港教育的位置,總在邊緣遊走。《180台》不單可以成為通識科的教材,更可直接引起我們對媒體教育的想像。若然在香港,辦一次如此的媒體教育項目,又會再現(represent)怎樣的畫面呢?

延伸閱讀:
• 邱林川(2013),《信息時代的世界工廠》,廣西: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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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名:《180台DV的故事》
時間:40分鐘
總導演:張藝謀
製作顧問:卜衛
發行年份:2014年
電影連結:http://www.unicef.cn/cn/index.php?m=content&c=index&a=show&catid=49&id=60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