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場新聞》突然結束,在電視新聞裡可能只是一小段,但它肯定成為關心政治、立場傾向泛民的網民最重大的頭條新聞。這幾年因為有「網媒」一詞的出現,香港獨立媒體網與他們份屬同行,當然更是大為緊張。再加上蔡東豪先生以個人聲明作為結束公告,大談「我恐懼」、「白色恐怖」,又把整個網站的文章一下子完全刪除,在網絡界產生極大的震撼。
我想先由《主場新聞》的商業營運談起。兩年前《主場新聞》還未開張時,總編輯鍾沛權與我份屬舊相識,所以便約我出來談起他們的構思。我對《主場新聞》絕對是樂觀其成,我們香港獨立媒體網雖然支持的是公民媒體,不是商業媒體,但是,多一個另類搞法的媒體,也不失為進步。商業壟斷及政府政策重重規限,令香港媒體發展龜步發展,經常有媒體胎死腹中,或無疾而終,尤其是新聞媒體。有人嘗試商業模式,畢竟是一件可喜之事。
然而,《主場新聞》的結束,可能說明香港新聞媒體的商業模式的困難,甚至是不可能,因為,現有的市場空間已被佔滿了。站在親近反對派的政治立場的媒體,可能只剩《蘋果日報》了,即使加上Now新聞台,以及遭不少人視為日漸被親建制「河蟹」掉的《明報》及《信報》,恐怕亦不多矣。
新聞媒體商業模式的困境,是全世界的現象,尤其是受到互聯網的科技文化的衝擊,早成危機。不過,這個大趨勢在香港遇到一個小氣候:當中國以社會主義之名成為資本主義大國後,中資及親北京資本控制及壟斷了香港的資本主義商業市場,因此,你只要被定性為反對派,廣告收入便大受限制,生存成疑。這亦是蔡東豪說的「不正常社會及市場氣氛」,《主場新聞》的每日瀏覽人數為30萬,在alexa的排名比《信報》及《明報》都要高,但廣告收入竟然仍無法養自己。《主場新聞》模仿的Huffington Post在美國有商機,換了香港這種資本主義便沒有了,值得商業界及媒體傳播學者好好研究一下。
所以,反過來看,北京政府及親北京商人壟斷媒體擁有權,的確見效,本來已經高度集團化的市場更壟斷,在他們的政治壟斷下,更難讓新型商業媒體加入戰圈。2009年時在三藩市出席過一些報業研討會,當地老牌報章《三藩市紀事報》財困,成為業界焦點及焦慮。令我印象深刻的是,當時一位與會者提到,未來的新聞媒體可否像個教堂?
香港媒體發展有點被迫朝著這個方向走,我姑且稱之為非商業化。事實上,在互聯網裡,我們看到一些以政治立場或政治黨派利益掛帥的媒體出現,它們要不是小本經營,以倡議立場為主,便是虧本不要緊,政治利益才最重要。此外,我們香港獨立媒體網更關心的,是以公民組織方式,經營公民媒體,這個趨勢亦存在,這亦是我們的信念。
《主場新聞》的消失固然可惜,但是,希望這個壞消息可以讓市民看到公民媒體的可為。在過去,我們看到公民媒體的「可能」,現在更看到「必需」。在政治打壓下,商業模式難為,但公民媒體模式卻有相對強的靭性以及抵禦能力。以香港獨立媒體網為例,我們已辦了超過十載。當然,也許因為我們的影響力,我們每天大概獨立瀏覽人數只有2至5萬左右,我們受到的政治壓力也可能較少(也不是沒有,幾年前有人來辦公室破壞搗亂)。但更重要的是,如果公民媒體能遍地開花,惡勢力要打擊也無法單單除去一兩顆眼中釘便了事;同時,正如阿藹說,公民組織的方式也有分散風險的功能。而且,公民媒體經營上不怕壟斷的商業市場,商業封殺基本難以得逞。各個媒體以不同形式,不同內容,互相競爭,促進公共討論、互相學習,這才是最理想的園地,實踐香港言論自由、監察當權者的所作所為。
當然,公民媒體,不大需要廣告,卻需要公民捐款支持,以及大家出力製作及經營好的媒體。公民不支持、不參與、不投入,又何來公民媒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