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線電視播放北韓旅遊節目《在那遙的地方》在即,基於節目有可能受到北韓官方的嚴厲審查而令內容偏離現實,以及大肆推廣北韓旅遊會造成的洗腦效果,敝組織過去已發放兩篇新聞稿呼籲無線停播。或許有些人仍然不解:北韓旅遊節目有甚麼問題?旅遊節目不是新聞,何必太認真?在此我們詳細解釋問題癥結:北韓和無線電視。
縱使我們所認識的大部份脫北者(逃離北韓的人)都反對北韓旅遊,認為是入去給政權洗腦,但我們不反對這樣做。事實上我們部份成員都曾經參加北韓旅行團(前往北韓觀光只能參加政府核准的旅行團),後來繼續關心北韓議題,從而參與北韓人權運動。旅遊可令人體會地方的風土人情,不是旁人的轉述能取代。見識到平壤是怎樣的大城市,親身接觸當地人(雖然相當有限)的確有助了解北韓文化。
好奇歸好奇,去北韓旅行的確有不少道德問題。這年代去旅行不能只顧個人享受,還要顧及會否剝削當地人民。早幾年我們在北韓吃第一餐飯時,都考慮過北韓不夠糧食,是否不要令餐桌剩下任何食物?我們付鈔去旅行,對方有收入,看似有益於他們。不過北韓有饑荒,政府也堅決動用公帑研發核武,外匯收入又對多少北韓人有利?
脫北者們指出遊客會被洗腦,這個絕對成立。板門店的軍人向我們介紹韓戰歷史時,劈頭第一句是:「祖國統一戰爭是美帝煽動南朝鮮傀儡攻擊北方同胞。」沒讀過世界歷史的人可能信以為真。事實是:韓國南部根據聯合國決議以全民選舉成立大韓民國政府,金日成的北方政權後來受蘇聯指使入侵南韓。這種洗腦手段和扭曲事實貫穿整個行程。也許你認為去旅行放鬆一下,不用介懷對方說甚麼,但換個角度想,假設你在日本旅行,整天聽到日本人說日軍七十年前來中國為亞洲人民創造幸福,你願意看見那些不認識亞洲歷史的外國人被錯誤資訊誤導?所以就算是親身進入北韓但如不認識背景、沒過濾分析,在北韓聽官方介紹是會被嚴重誤導的。
所以當你下定決心一定要去北韓旅行,首要是明白將會去甚麼地方:它不是讓你自由活動四處散心的地方,官方日以繼夜將錯誤資訊灌進你的腦袋,你的活動範圍內只有生活富足的人(平壤等大城市的人生活水平不差,這是真的),這個政權是亞太區最殘忍的暴政。在香港除了旅行,要認識北韓還有很多方法。近幾年有不少脫北者和記者著作北韓的書,中英文版本皆可在書店找到。網上的資訊就更多元豐富。
發表北韓遊記或提供旅遊資訊是否等於為北韓政府拉客?不一定。我們從北韓回來後分享過旅行經歷,也提到北韓人權問題。網上有不少北韓遊記,不忘以批判角度評論所見所聞。沒有因為看見平壤人衣著光鮮、德國房車滿街跑、連綿幾公里高樓大廈就評論北韓發展不錯,純粹介紹景點和講解旅行的注意事項,這不算為北韓政府背書。
評論北韓的題材又如何?介紹一個地方的音樂、建築、飲食,未必對那個地方帶來很多益處。看了韓國飲食節目,你會去韓國餐廳吃飯,但那間餐廳可能是香港人開的;一篇對北韓建築的評論,難以令人有去北韓置業的念頭。北韓不是一無是處的國家,只要我們在認識其優點時,沒掩蓋暴政和北韓人的苦難,那不算協助北韓政府洗腦。
但旅遊節目肯定是宣傳,無論是正面或負面的宣傳。任何電視台拍攝旅遊節目,得到當地政府的協助或資助,本屬平常事,政府想提升形象增加收入,電視台又有受觀迎的節目,何樂而不為?問題是那個國家是北韓,和其他國家不同,旅遊業全由政府控制,媒體在境內的言行和拍攝內容全受政府監控,不可能在未經批准的地方自由拍攝,而景點介紹多是政治謊言,所及之處只有繁榮都市和華麗展館。加上主持洪永城已承認「無辦法拍到另外一面」 ,你會期望內容包括:
介紹平壤國際機場時,會講金正恩不喜歡新客運大樓之前的設計,所以處決了設計師?
平壤市面井然有序讓人感到他們發展不錯,而郊外水土流失,連年荒災,農民無法耕作?
北韓政府關閉了平壤眾多的教會,把數十萬基督徒趕盡殺絕,藏有《聖經》會被監禁?
平民缺糧轉而食泥充飢,遊客每餐膳食還算過得去,先君正日卻每天皆品嚐新鮮龍蝦,連訪問俄羅斯十多天火車行程也不例外?
幫其他國家推廣旅遊,我們有散心好去處,他們得到收入,本是雙贏。不過北韓不是正常國家,不應是讓你看完旅遊介紹後感到舒服的。
北韓政府對國民洗腦,使用的工具包括外國人和外國媒體。今年五月,三十名來自十多個國家的婦女代表參加「女性跨越非軍事區」(Women Cross DMZ)的遊行,從北韓穿越三八線到達南韓,宣揚和平及敦促兩韓對話 。結果北韓《勞動新聞》報導,代表們在北韓參觀期間讚美金日成,而她們後來否認曾出此言,要求北韓道歉 。《在那遙的地方》主持洪永城提過北韓官方會看他的節目,將來北韓傳媒又會為洪先生配甚麼對白?
無線這麼大的電視台,影響力和責任會否跟升斗市民一樣?上百萬觀眾收看,製作時應否考慮得謹慎一點,避免觀眾誤解北韓的情況?宣傳字句中的「真實一面」可以當為未經深思熟慮的噱頭,這是小事。製作人員知否節目會淪為北韓政權的洗腦工具?觀眾們看罷以為北韓比想像中美好得多,開開心心去旅行,道德上是否過得去?世上值得推廣的旅遊景點多的是,一定要選擇北韓?最近大台的節目製作也太引人詬病了,我們憑上述的理由,未看節目都可以質疑吧?
我們要求停播,有人批評我們不讓其他人看到北韓另一面,限制別人的言論自由。可是為一個非人道極權國家做宣傳,這是甚麼言論自由?要推動言論自由,無線又繼續播北韓旅遊節目,那就送一些南韓報章、韓劇、K-pop給北韓兩千多萬人做禮物吧,這才公平嘛。
停播吧,大台,你不愁沒觀眾,不要為區區幾集節目弄得如斯狼狽。北韓要改善形象,他們就用自己的方法,大台不需要押上自己的聲譽。香港已沒多少人指望無線做資訊自由的榜樣,長遠下去對自己的品牌亦無益處。萬一原來跟魔鬼簽了契約,騎虎難下,《在那遙遠的地方》是非播不可,那就只能祝君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