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維園阿哥」之稱的任亮憲涉嫌強姦被捕,惹來政界聲討。經過傳媒多天報導,可從看出明顯的焦點轉移,從涉及「強姦」的案情,轉為挖掘任亮憲及一眾女士的私生活及感情瓜葛。不過,值得注意的是,任亮憲是否犯了「強姦罪」,跟他是否一腳踏幾船、鹹濕、毛手毛腳有什麼關係?
香港人不是很愛所謂英式法治精神嗎?普通法的精神是「無罪假定」,即在一個人被判有罪前是無罪。同時,只講證據與法理條文,而不講道德與意識型態。在法律上,「強姦」是罪行,一腳踏幾船、鹹濕、毛手毛腳,皆不是罪行。傳媒把任亮憲「涉嫌強姦」一案的調查與其私生活的報導並置,就是意圖把一腳踏幾船、鹹濕、毛手毛腳等行為提升至性罪行的層次,視為同樣嚴重。然後,以此作為側寫的證據,暗示或引導讓讀者相信任亮憲犯了「強姦罪」。此種未審先判的手法,就是帶頭破壞法治精神。
民建聯的季庭剛更說出一句爆笑口號,指任亮憲是「情場禮義廉」,既然提到「情場」,那就跟法理、政治無關,是純粹兩個人之間的感情事,季庭剛又不是任亮憲的情人(或前度),人家在情場的表現如何,關你叉事?
讓道德凌駕法治,是很危險的一回事,這等於為社會額外加上一道枷鎖。因為對於政治時事,不是人人懂得作評論,但說到道德倫理,則隨便一個師奶阿婆也可以是專家。在一個愚昧、守舊的社會,政治尚有分左右,不同立場不同觀點,有人叫這做「包容」。但道德倫理往往只有一種立場一種觀點,一切皆依循標準答案,稍有違反,沒有包容,隨時被輿論公審。
大眾不是法官,也不是陪審團,無法以法律對人治罪。但有了社會的普遍道德標準,每人都可化身道德判官,參與審判,在此一過程中,參與者可分享到一絲掌控別人生死的權力感,這種控制慾,出於生活上各方面的缺失而帶來的無力感,他們平時受控制得太久,需要懲罰別人,作為一種心理上的補償。同時,此種共同審判成了一種共識,彼此認同,並鞏固大家所處的道德優越地位。基本上,就是一種互相奉承,互戴高帽的精神自瀆。
每當捲入此等事件,男方必然處於弱勢的一方。香港人了解這點,卻樂此不疲。日本人對此比較有警覺性,導演周防正行拍過一套電影,叫《儘管如此我沒做過》,講述男主角被控在電車上非禮一名女生,儘管這是輕罪,認罪後罰款便可解決,但他堅拒妥協,因為,他說:「儘管如此,我沒做過。」在日本,非禮罪的入罪率為百分之九十九點九,加上輿論帶強烈預設立場的報導,足以影響陪審團的判斷,此等犯人多數身敗名裂。法庭還未判,社會已把他公審了,都認定他有罪,連他的朋友,甚至律師,一開始都懷疑他,抱有偏見。電影有時能反映現實,而sad ending更隱藏了對社會現實的控訴。最後,主角雖沒犯事,卻被判有罪,他透過一段獨白道出這種不公:「在這次審判中,真正能審判的人只有我。」
中國人一向迷戀「聖人」多於「賢能」,聖人是感性的,多涉及抽像的意識型態,賢能比較務實,除了人格中的賢,也著重辦事能力。對中國人來說,一個人寧可庸碌無能,都不可在道德上犯錯,所以中國遍地平庸的小男人,卻鮮有富魅力的梟雄。
維基解密阿桑奇也被指控強姦,但外國傳媒不會以此大作文章,因為國家安全及資訊自由這些議題更嚴肅,也更重要,更關乎大多數人的利益。只少人家不會把此等八婆是非拿來當頭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