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台灣因為政府休假政策改制,損害波及媒體產業,引起不同媒體屬性的勞動者共同抗議,最終才使得政府放寬連續工作超過七天的法規要件有所收斂,不致完全讓資方任意喊價。在這次反對政府棄守休假法規的共同行動背景下,參與其中的現有媒體企業工會組織者也認為應擴大組織實力,才能讓個別弱勢的勞方,有較為平等的位置與資方及政府對話協商。
在台灣《工會法》制度中,個別企業內可組織單一「企業工會」,而直到2011年才有跨企業「產業工會」制度。因此籌組「全國傳播媒體產業工會」,希望促成現有企業工會交流、保障未有企業工會的媒體工作者。
另外台灣在今年下半年陸續有《上報》、《鏡週刊》等新媒體陸續成立,身邊不少媒體界朋友也投身其中,我因為自九月起自請離開《苦勞網》核心組織運作,因而一些友人認為我可去接觸嘗試。不過因為我個人也在參與傳播媒體產業工會籌組,所以仍會以工會草創的事務為主。
不過也正因為參與籌組媒體產業工會的緣故,令人對於媒體業的現今生態有所感觸,更好奇該如何描述當前媒體內容與讀者的關係。網路媒介打破過去紙媒、電子管道已是大家熟知的事實,早年用RSS訂閱許多個人網誌,到現在臉書的人際及社群傳遞訊息成為常態,真正不變的是對讀者有用的分析及討論,透過我們轉貼分享,成為每日進行公共討論的素材,不過也由於去中心化的訊息交錯,不同媒體的文章來自何處,對於做為「讀者」的我們好像不太重要,好像走進了繁花盛開的園地,任意手拾來即是,我們閱讀,然後我們離開。
許多「新」媒體的嘗試,背後其實藏著許多內容產製過程的掙扎與衝突,同時反映著資本與人的關係。如目前仍然相當賺錢的三立電視擬定資遣逾百位員工,即是在「新媒體轉型」幻夢下,任意將人捨棄的負面案例,然而在這樣的極端之外,更多的抉擇是在日常發生,像是不少雜誌的深度文章,常要面臨著要不要在網路「全文開放」的判斷,做為讀者而言,在網路上只能看到一半的文章當然會有點不爽,不過每個讀者是否願意購買雜誌的「銷量」,仍反映著廣告主願意花多少錢下單。
僅管過去內容農場式的轉文及誘騙標題逐漸受到批評及「薄弱的」抵制,許多媒體即時新聞互抄亦或是騙人標題,偶爾也會換得一陣咒罵,然而從經營者的關點,這個時代點閱率即是不得不關切的核心,其中閱聽者做為商品賣給廣告主的邏輯仍然存在。然而我個人數年來在不同類型媒體工作經驗感受,其實不同資本運作類型的媒體並沒有絕對的好壞,有點像是森林中的生態系,有的被視為「主流媒體」常能影響日常政經輿論,是其中長得較為高大的巨木,而這些年逐漸展的「另類媒體」,可能是較為接近地面的灌木叢、藤蔓亦或青苔,有著自身關注的領域及議題。因而各在其位的工作者選擇了適合自身的位置發揮,當中並沒有必然的優劣。
因此網路帶來的媒體生態改變,對我而言有點像是持續的氣候變遷,每個媒體都用力汲取著原先養份來源,然後試著改變根部的狀態,也等著與讀者形成新的共生關係。當然於我而言,晚近幾年工作上接觸不同的另類媒體,因而對廣告運作之外,透過小額募資維持媒體更為關注,更深感在目前的生態下,其實很多讀者仍是路過花園,尚未看見需要施以肥料的地方,例如「焦點事件」。
這一兩年來,歷任立報、苦勞網的媒體工作者孫窮理創辦了「焦點事件」,在報導內容上以社會運動及重大政策為基底,在方法上更著重在事件簡述、名詞解釋、資訊圖表,其實也是呼應媒體生態變革的演進,而近兩年下來許多新寫手如陳品存、林靖豪、侯百千、梁家瑋、何友倫、謝碩元等人,其實也都是近年積極參與社會運動者,進而透過不同的位置持續深入關注議題。雖然身為80後的我現在年三十多,對很多人正是青壯,但有時輾轉之間大概已有「初老」之症,覺得我等之輩在此時多是已定型就位,應多試著如何與不同的世代共進(一想到日後不只遇到90後,過幾年就遇到千禧後小海都變老海了)、而就我觀察「焦點事件」的團隊發展運作已初有所成。
焦點事件從去年亞投行事件後的一帶一路思維、電業法等分析討論,到今年一例一休、國道收費員、華航罷工的脈絡整理,都可見許多朋友及陌生讀者轉傳讚好,而在環境、土地議題上,無論是新北塭仔圳重劃案、中部空污探討或近期的高雄大溝頂、果菜市場拆遷等諸多事件,其在地視野及中央政策探問等兼俱之。做為所謂的媒體同業旁觀這近兩年來都焦點事件的努力,在事件書寫越被肢離為即時訊息而破碎不堪的此時,這樣的解析工作對於很多讀者而言,提供了重構理解的路徑。
焦點事件現在已著手推動定期募款,但仍遠不足支持日常運作,現階段這樣的工作至今其實仍是以無給職「類志工」的狀態維持,其中多數成員仍兼有學生身份或其他團體的事務收入,而我則是在支持這樣的報導取徑下,因為有目前兼任工會行政等工作,才有一點點條件,選擇在接下來幾個月階段性,先行提供編務討論協助。若以社會運作邏輯解析,焦點事件近兩年來有點像是進行「產品研發」,再透過階段成果向外界爭取營運必須的資源。
就我過去所知推動定期捐款的機構,近期就有台權會、永社、綠盟等民間社團舉行例行募款活動。然而「媒體」這樣的角色要進行募款,看似在日常能接觸到更多的群眾,卻不見得能獲得較多的支持關注,因為此時的「資訊」對於讀者而言就像是打開水龍頭就該有水的必然狀態,但水龍頭為何設置、管路源頭何在,其實並不太會去進一步深究。
日常,我們將生活所得,分而選擇不同生產者所提供的食物、產品及服務,而當我們的眼球「吃下」各種「資訊」時,能否思考支付並支持必要的成本呢?當我們接上家中的網路寬頻時,即是在為「資訊」付費,那麼如果我們認為一則網路新聞能增進我們對事務的理解時,以最基本每日五元、十元支持運作的角度思考,相較於每日超商買下一份報紙,甚至在手機添買一首歌曲,選擇定期捐款支持媒體,其實也可以是一種呼朋引伴的新「嘗試/常識」。
在媒體除了爭取廣告的「肥料」之外,在台灣目前亦有幾個同樣推動定期捐款的媒體,都透過不同的報導方向希望與讀者建構出新的連結,而我特別強調「焦點事件」,除了是我與其中成員的過去情誼及未來可能合作,更是因為它正值從零到有的關鍵階段。好東西,不要等到失去了才喊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