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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窩口與梨木樹

Mother land不是個伊甸園,也有桃花源的一隅。

沒有新穎商廈、綠水青山,有的是美食天堂。大窩口村停車場是集中營,食物集中,人也集中。傍晚五、六點,稱為「推車仔」的流動小販四面環至。草根一些魚蛋粉,富貴的有碗仔翅,萬不要忘記新潮的夾餅、沙冰和「彩虹糕」(不知其名,只是朋友間的稱呼) ,晚晚向你招手,如滿天星。任何走過的人,都會駐足不前,好此道者,心情自然七上八落,在臭豆腐檔前沉思著甜醬的黃金比例,又或在三十七度的炎夏,驚見一個汗流夾背的中年肥男人,享受著有過之而無不及的炸大腸,然後還再來一客;不好此道者,心癢難當,買五元煎釀三寶時,亦要提防剛剛買菜回家的母親。

這邊一句「例牌」,那兒一杯奶茶,彷佛是萬國的自助餐。吃的人沒有一個想過衛生問題,也許,屋村人吃屋村的食物,就不會有問題。可惜,千禧後的某年,房署以衛生環境為理由,禁止任何小販擺賣,「推車仔」就在一夜間徹出據點,解甲歸田。偶爾會見到一兩部殘存的「推車仔」,可是賣的慌張,吃的驚惶,風味已經大不同。

陰風怒號的下午,一顆咖哩魚蛋在口中爆炸,炸得我驚天動地—這天,是我初嘗梨木樹傳說中咖哩魚蛋的日子。

稱得上傳說,定有其箇中玄機。首先,要吃咖哩魚蛋,就要看你是否有緣人,因為他是不定期出現、不定位擺賣、不定時收檔、不定量供應。其次,料理者沉默寡言,不發一語,買賣交易,全憑其身邊一位中年婦人。當然,味道更是傳奇,如上文所說的「爆炸」,有時料理者興之所至,再煮一鍋,又不知從那裡尋到一塊不知出處的寶藏,叫牛肚,在風雨交加的屋簷下,烹者食客各得其樂。

自我離開梨木樹的中學生涯,聽說該區現己完成重建,往昔五元四條的豬腸粉,隨著鐵皮大排檔的清拆,再不復見,更何況是傳說中的魚蛋呢!

大窩口「推車仔」和梨木樹咖哩魚蛋,為青春留下芝麻、香蔥、花生醬般的味道,不起眼,在不經意間勾起精緻的回憶。大窩口或梨木樹,只是冰山一角,也許在慈雲山一個破落的地鋪,售賣著初戀豆漿,九龍城某個梯間,有慈祥的龍鬚糖。回憶的美味,可能有點穢,桌椅也殘舊,蒼蠅與你共進午餐,甚至息微。但一定比那些用七色紙包著的垃圾食物好,最少,企堂的是個像母親的中年婦女,而不是時薪十六元、呆頭呆腦的未成年童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