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即捐款

Ghassan Hage "Not Afraid!"中譯

Ghassan Hage "Not Afraid!"中譯

Ghassan Hage "Not Afraid!"中譯

《無懼》

原文連結:http://criticallegalthinking.com/2015/01/11/not-afraid/

譯者:余在思

在歐洲,嘲諷(satire)與世俗主義(secularism)兩者有著非常密切的關係。

眾所周知,世俗主義在歴史上一直有力地回應著宗教間的暴力和屠殺。這不獨因它意慾將政權與宗教分離,更重要的是,它使我們在政治中能保存對宗教的情感。由於宗教往往重於忠信過於理性思辨,故此對宗教的信仰許多時候會產生自戀情感:這令人不能與所信仰的「保持距離」。我們或會想到,密集的自殺式宗教衝突背後的驅動力可能與這種自戀情感有關。所以能以嘲笑自己,變相等於不對自己過份認真。這有兩種重要的效果:一、能以化解因維護自己所督信的而產生的過度情感;二、如李維史陀所認為,相對化個人信仰讓人能更好地思考自己與別人之間的關係(這與自戀相反)。

毫無疑問,今天的伊斯蘭原教旨主義者代表著最不堪的現代性自戀傾向。當他們對著殖民主義的歴史及基督教西方宗主與被殖民的穆斯林世界之間的關係時,頗正確地認為殖民世界給予他們一種粗魯的對待,令他們成為受害者,看他們一文不值;還有,他們更看到,這做法會被視為西方的偉大文明。換言之,他們在非伊斯蘭世界中甚麼也不是。故此唯有全情投入,毫無保留地浸淫在伊斯蘭之中,以宗教自戀式謀殺行徑作自我防衛。這恰恰是西方人以世俗主義銳意保持距離的宗教狂熱。

從這角度看,我們可以從諸如《查理周刊》及「我是查理」的人們辨識到,我們正是處於針對伊斯蘭原教旨主義的衝突之中。不幸的是,這不是個別事件。當我說著「不幸」二字時,我是相當在意的。與許多曾留學法國的友人一樣,我的幽默感也是從連環圖(bandes dessinées)、對古巴的幽默及喬治‧沃林斯基(其中一個在事件中遇害的漫畫家)培養出來的。所以情感上而言,我心裏亦想說「我是查理」!但我有部分的家庭成員都極之恐懼伊斯蘭、支持以色列和屬於右派的,他們也是我的歴史的一部分,而我仍然深愛著他們,渴望與他們相聚共處。我個人實在被行兇者嚴重地摧毀!雖然我心裏渴望相信那些說出「我是查理」的人都不是真的認同查理周刊的做法,而只是為了保護他們所來自的地方。但是,再一次,不幸地,我不相信這地方如它所展現的模樣。

我們應當謹記,世俗主義者或嘲諷者在歐洲宗教戰爭之時有關宗教政治認同及情感立場是正確的,但他們在認為那些非理性和殺人的情感必然是本質性和專屬於宗教的卻明顯是錯誤的。以西方民族主義和殖民主義的歴史觀之,尤其在法西斯的歴史中,那種「誇大的、妄顧人命的、把自己看得十分重要」的信念,其實也非常容易由各樣集體認同所產生。這亦同樣真實地發生在「世俗民主」(secular democracy)及「嘲諷」成為他們把自己看得過份「認真」時那種陽具集體認同中。

事實是,正如我在自己的新作

Alter-Politics
中所指出的,「民主」、「包容」和「言論自由」,這些都可變成及有增無減地成為西方世界某種帝國殖民種族化政策的陽具特徵。他們將這種東西「照射」到被種族化的穆斯林身上,並向他們說:看看我們所有的,與及你們所沒有的;既使你們擁有著甚麼,跟我們相比都是微不足道的。就在這同時,在西方其實也漸次變得不民主、不包容和不委身於言論自由。

回到「嘲諷」之上。上面提及過「嘲諷」的意思是要與自己保持一定的距離,為了相對地及具反省性地看待與自己。但不無諷刺地在這個失序的時候,「嘲諷」竟然恰恰倒過來令西方自己變成別人的慾望對象而產生出過度自戀情感。《查理周刊》的幽默正是在西方對自身殖民的歴史及權力關係不對稱的遺忘下而散播的。這是陽具自戀最明顯的例子:我們能藉愉快地「搞笑」及「歡樂」來體現自己,而你們這班笨蛋卻不懂得開玩笑,不識嘲諷和愉快為何物。不幸地,因這想法更牢固和正確地令所有維護言論自由的勇敢守衛者圍著西方世界集結起來,手持他們「我是查理」標語。確實地,「他們都是查理」(ils sont tous Charlie)盡顯殖民自戀的光芒!

遺忘尚有許多別的穆斯林存在於今天的事實,三名武裝份子以行動勇敢地宣告,他們與動輒被上千的人用許多的方法及不同的速度肆意殺害的阿富汗、巴基斯坦、伊拉克、敘利亞和巴勒斯坦的穆斯林不同。當西方人團結如同一人,英勇地往兇徒的雙眼一看,看到的是他們直言不諱地告訴自己:他們「無懼」!

文章作者:Ghassan Hage (Future Generation Professor of Anthropolgy and Social Theory at the University of Melbourne)